皇上从来是言简意赅,连说几句话的时候,通常意味着是谁要倒霉了。
皇上话锋转回初衷,语气愈发温和:“大丈夫不问出身,朕看中的是他能否为国效力。不少庸才仗着出身勋贵之家,占据着世袭罔替的三品四品官职,十三四岁起就开始吃俸禄熬资历。长兴侯为朕分忧,建功在先,朕只给他个五品郎中,似乎不大妥当。”
徐阁老的鼻子都要气歪了。五品大员还不妥当?实实在在的肥差,您还觉着不够?转念间,心里又安稳下来:柳阁老他一时半会儿是不能扳倒,可要对付一个初出茅庐的人,于他还不是轻而易举么?念及此,他忙顺着皇上的意思回话:“只是长兴侯毕竟年少,兵部又再无更妥当的官职,皇上不如先让他历练一段时日,随后再为其加官进爵。”
皇上满意地颔首,“就依你之见。”
徐阁老的心思却转到了孟宗扬头上,道:“长兴侯与淮安侯都是皇上青睐之人,臣斗胆,举荐淮安侯为兵科右给事中。”
六科虽然品级低,权利却很大。从七品的兵科右给事中,也是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的职位。徐阁老是想,皇上给了裴奕一个肥缺,那他就帮孟宗扬争取实权,如此一来,说不定孟宗扬就替他把裴奕收拾了。
想的很好,终究还是捏了一把冷汗,怕皇上因此责怪他明目张胆地拉拢孟宗扬。再者,他前不久才举荐过孟宗扬去湖广任职,今日这做派,也算是出尔反尔了。却没料到,皇上当即同意了:
“准奏。”
徐阁老喜出望外,叩头谢恩。走出养心殿的时候,却又有些云里雾里了:皇上这到底是给自己体面,还是本意便是如此?
**
一大早,叶浔便起身了,由丫鬟服侍着熏香沐浴。
随后,柳夫人、王氏、江宜室、叶沛和全福夫人都过来了。柳之南也已洗漱更衣,笑盈盈地陪着长辈说话。昨晚她和叶浔睡在一张床上,说了半晌的话,得了能随时去长兴侯府串门的允诺,心头的不舍也就淡了不少。
叶浔出来的时候,王氏笑着赞许道:“阿浔今日可是分外的好看。”
柳夫人等人俱是笑着附和。
叶浔赧然一笑,坐到了镜台前,由全福夫人为自己梳妆打扮。
梳妆已毕,众人散去,叶浔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居室,想着就要离开了,满怀惆怅。
待嫁的日子,是她这些年在家中过得最舒心的光景。每日亲手给祖父祖母打理膳食,彩衣娱亲,又有叶沛、柳之南、江宜室做伴,因着总是高高兴兴的,时间过得特别快。
又想着嫁给裴奕之后的日子是怎样的。她相信,裴奕会一直善待自己,只是并不了解婆婆的性情,若是不喜她的性情、处事方式怎么办?若是就是没缘分,婆婆怎样也没法子喜欢她,又该怎么办?婆婆可不是宋太夫人,一想便知是有城府且饱经风雨的人,她两世年纪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个年头,婆婆要真收拾她,她恐怕只能受着。
真是头疼啊……
在她纷乱的思绪中,吉时到了,罩上大红盖头,由叶世涛背着上了花轿。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花轿启程。
叶浔端坐在花轿之中,此刻最想念的是外祖父。这段日子都没见到老人家,不知这些日子是不是如以往一样繁忙。她如今得到的这一切,没有外祖父,便全是空谈。不论怎样,她都要把日子过好,唯有这样,才不辜负老人家一番苦心。
前世今生两次出嫁,心境迥异,过程则是一般无二。轿子到了裴府,她抱着宝瓶进入喜堂,与裴奕拜堂,就此结为夫妇。
夫妻对拜时,她只能隐约看到他身形轮廓,念及燕王妃曾说过的话,心下亦是好奇他现在的样子,好在等会儿就能看到了。
叶浔被送进喜堂的时候,一群女眷随之入室,要第一时间看看新娘子的样貌,验证那倾城之姿的传闻是真是假,有心急的人笑着催促裴奕。
片刻后,叶浔觉得头上一轻,盖头被挑落。
她抬眼看向面前男子,他的容颜映入眼帘。眉宇间并无疲惫,俊美的容颜焕发着无形的光彩,使得室内一切都更显华丽。这场合下,她不好细细打量,很快错转视线。
裴奕的目光温柔似水,打量着面前的妻子。大红嫁衣将她的美衬托到了极致,叫人呼吸一滞。
女眷们着实惊艳了,片刻的呆滞之后,才纷纷出言夸赞。
礼成之后,裴奕无暇多留,转去前面应承宾客。
女眷们逗留一阵子,便纷纷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