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被送出府之前,执意要见叶浔一面。
叶浔正想有个消遣,便暂且听下手边的事,命人将彭氏带到院中说话。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彭氏趋近。
彭氏毫不犹豫地曲膝行礼:“我做了那么多亏心事,你都不曾提议要大爷休妻,我感激不尽,却无以为报。”
叶浔挑了挑眉,“嗯,继续说。”
彭氏楚楚可怜地望着叶浔,“你与长兴侯的婚事已定,婚期想来也不远了。女子唯有出嫁生儿育女之后,才能体会为人父母的千般不易万般挣扎,到那时,你或许依然不能原谅我与大爷,却一定能体谅。说到底,我与大爷是有不对,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你和世涛自小就听信不规矩的下人胡说八道,甚至鲜少给我们一个笑脸,我想对你们好,却始终是有心无力。罢了,我们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叶浔不置可否,轻摇手中泥金团扇,侧目欣赏大红灯笼映照下的花圃。
彭氏深吸了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日后当家做主的是世涛和宜室,他们夫妻又向来看重你的态度。你们恨我们,我们无话可说,可阿浣、世浩并无过错,他们都是心性纯良的孩子,便是曾有过失,也是我教导无方……你不是也说不想连累无辜么?他们若说有错,就是错在投错了胎。我只求你们能好生管教他们两个,来日他们便是不能帮上大忙,也不会添乱横生是非的。”
叶浔似被触动,睨了彭氏一眼。
彭氏抓住机会,语速略略加快,“终究都是叶家人,兄弟姐妹之间,相互帮衬着才是长远之计。便是冤冤相报,谁又敢笃定自己从头赢到尾?我也不瞒你,嫁入叶家十几年了,以前我做梦也没想过会有今日,眼下不也落入了绝境?我与大爷犯了大错,死不足惜,可即便如此,国公爷还是要让我们活着。人这一辈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迟早都会体会到个中滋味。所以我想,你们几个,与其相互提防算计彼此,倒不如以和为贵,大家都能轻松一些。今日你若能大人大量,我定会当着你的面叮嘱阿浣、世浩,要他们日后处处敬重爱护你和你兄嫂。我到了庄子上,也会日日为你们诵经祈福。”
叶浔微眯了眸子,笑,“说完了?”
彭氏点头。
叶浔缓慢地踱着步子,“不让大爷休妻,是因关着你更稳妥,你不要会错意。至于你一番长篇大论,是效法我曾好心劝告于你么?你脑子转得很快,话也很有道理,可惜的是,我心肠冷硬,要让你失望了。”
“你又何苦如此?”彭氏神色一凛,态度变得强硬起来,“我已说过,你迟早嫁人生子,今日苦苦相逼,来日就不怕儿女遭报应么?今日你可以任意踩踏于我,来日你兴许就是如今的我。你若迁怒阿浣、世浩,对他们下毒手,国公爷和裴家也不能容你!你自视高贵,可我膝下儿女也是叶家嫡出!”
叶浔却是话锋一转,“你来这一趟,也并非全无益处,提醒了我一件事:我记事之后,我娘身边的仆妇全都不知所踪,府里的下人换了好几茬。也就是说,你口中所谓不懂规矩对我乱说话的人都不见了。”她下了一个台阶,神色无辜地问道,“她们到底与我说过什么?你有没有将她们全部杀掉?你猜猜看,我还能不能找到那些人?”她语声压得很低,“能否要她们指证你与大爷通奸在先、成亲在后?”
“你……”彭氏后退两步,面露骇然,“你疯了不成?!”
叶浔嫣然一笑,步下石阶,走到彭氏面前,“叶浣没足月就出生了?多可惜,我岂不是又多了一条证据?”
“你简直丧心病狂!居然想这样害我!?”彭氏慌乱地摇着头,“阿浣没足月,是吴姨娘那贱婢害的我!”
“哦——我记下了,来日会求吴姨娘再帮我一次。你们屡次害我在先,我害你一次又何妨?更何况,你与大爷到底是怎么回事,谁都说不准吧?”叶浔笑容狡黠,“不过你放心,我不急,慢慢查。等叶浣生事的时候再下手,但愿她的手段比你高明。”
“你有这心思,何不将阿浣、世浩也送到庄子上去……”彭氏已濒临崩溃的边缘,语声抖得不成样子,“你这样对待我们,迟早会遭报应的!”
“好,我等着,看看究竟谁遭报应。”叶浔语声和缓,又故作不解地询问,“你怎么这么紧张?难不成料定叶浣不是个安分的?那你可就错的更离谱了,实在不该来这一趟,弄巧成拙的意思你明白吧?”
“不是不是,阿浣一直对你尊敬有加……”
叶浔悠然转身,对几个粗使的婆子打个手势,“把她看好了,别再去打扰别人,直接送出府去。”
几名婆子高声称是。
叶浔转回小厨房,苦苦思索方才所见:彭氏听她提起当年事的反应,是过度惊诧,还是因为太心虚才反应激烈?
难不成她恶作剧的威胁恰好戳中了彭氏的软肋?果真如此,那就不妨说到做到。只凭她自己的话,肯定要耗时太久,现在却不同,让哥哥派人去办就是了。以后叶浣、叶世浩洗心革面也就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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