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龄瞬间没了气焰:“那当然是不如您了,不过我还年轻,总有机会。”
元菲不禁失笑,只看向顾砚则道:“顾公子,少年气盛,当心哪天被后浪拍在沙滩上。”
顾砚则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很快放松了去。
只看向元菲,颔首二字:“静待。”
元菲不禁仰天大笑:“顾公子倒是不惧,可惜本仙瞧着这小子,还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赶上你。”
晋龄冲她龇了下牙:“好好的散仙,尽跟我们人族过不去。”
元菲也不知自己哪来的闲情逸致,竟能跟这小子一路你来我往地直到进了灵隐镇方才消停。
每日傍晚乃是人界城镇最热闹的时候。
叫卖的小贩穿行往来,满目灯火堪比星光,街边的酒楼茶馆更是人声鼎沸,说书先生抑扬顿挫地说起那些数年前的传奇故事,引得一众欢呼吆喝。
比起深山老林间的清冷,着实温暖。
许久没能体会人间烟火气的元菲从进了灵隐镇开始便按捺不住心中喜悦,若非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大片云庭派弟子,想必她早窜上了天。
这会儿终于在茗凰阁落了座,她依旧忍不住趴在栏边左看右看,晋龄瞧在眼里不禁好奇:“今日听土地爷爷的意思,仙子也不过半月不曾下山,何至于兴奋至此?”
元菲闻言不免腹诽,她三百多年没来过人界了,还不许她乐呵一会儿。
不过不知者无罪,她很快原谅了晋龄:“本仙向来偏爱人界,所以表现得激动些,你哪来那么多意见。”
晋龄“哈”了一声,一脸痛心疾首元菲好好的散仙不想着飞升居然贪恋人间浮华:“人界有什么好偏爱的,天界才是真正的流光溢彩,瑰丽夺目吧。”
元菲撇嘴嫌弃道:“啧,那地方跟坐牢似的,没什么意思。”
“仙子也不曾去过天界,何出此言?”
接话的人并非晋龄,而是窝了一下午火直到这时终于带着几个小跟班跟顾砚则与元菲坐到了同一桌的岑听雨。
虽意识到自己露了马脚,但岑听雨和顾砚则现下都是凡人,她才是他们之中唯一记得过去那些纷争的人,是以元菲毫无顾忌。
“《神论》不是修仙必修课吗?其中描写天界的部分惟妙惟肖,岑姑娘没读过?”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岚雨此人元菲最了解不过,《神论》这种描写天界史的大部头著作,才不信她读完过。
果不其然,岑听雨闻言几乎立刻变了脸色:“修仙讲究缘法,死读书终归是无用。”
瞧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元菲差点没喷出自己刚送入口的茶水,胃里很配合地又泛起了恶心。
也不知当年蓬莱岛三星寿宴这位岚雨道君死记硬背了三百首人界诗词当做寿礼炫技时,可有觉得那是死读书。
“如此说来倒也没错,天界冰冷,仙族之间互不来往,除却日夜长明之外,确实没有人界那股子鲜活劲儿。”
晋龄说着也跟着元菲探出了脑袋看向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再说魔界,即使是魔君所居的无蒿境也是常年黑暗,平时更是只能茹毛饮血,比来比去,还真是人界最为宜居。”
魔君,无蒿境。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两个词,此刻的元菲听在耳里,恍如隔世。
不过也的确是上一世的事了。
她侧首看向晋龄,忽地明白她究竟是哪里觉着他熟悉了。
江湖少年,恣意张扬,像极了敦题当年。
思及敦题,元菲连带着目光都变得柔和许多:“人界虽不比天界浩瀚,但万里山川之中兼有涛涛江海,星河璀璨之下亦有万家灯火。”
她清晰地听见身后茶盏嗑在桌上的声音,回首时却见岑听雨拿出手帕递给顾砚则:“师兄怎么如此不小心?”
晋龄也没再继续和元菲的对话,赶忙伸手将那茶盏推开:“师兄没烫着吧?”
顾砚则抬手示意他没事,他这才回过神来嘿嘿一笑:“仙子方才那句话着实妙哉,但人界既是这般好这般美,为何依然还要修仙?”
元菲抬眼,却无故撞上顾砚则的目光。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元菲总觉得他透过灵隐仙子的双眼看见了这副皮囊之下的明真魔君本人。
可是怎么可能。
且不说他下凡历劫必定全然不记得天界琐事,这灵隐仙子也生得和她前世全然不是一副面孔。
如此细想,元菲原本还在躲闪的目光瞬间变得坚定许多。
生来就是魔界王族的她当然不想修仙,可惜此时此刻受制于灵隐仙子的身份,只得附和道:“客套话说得好听,可谁又不想长生不老,法力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