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今图作赤乌者,盖离朱之古图象也。是乃日中神禽即所谓踆乌、阳乌或金乌者。——《山海经离朱》
朱离的原型在山海经里为西王母身侧的神兽,传言虽为兽却极为严肃认真。
离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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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硝烟和金絮共裹的时代,我年幼倒是未吃过什么苦。”
“我家祖上在清末也算有个一官半职,算不上大富大贵,倒也是当地较有气派的书香大家。”
“后来世道渐渐有些乱了,我的父亲弃文从商,办起了民用企业,说实话那个时候我是从心里看轻我父亲的。
“平临城下枪火卷着绢绣花,这样的世道,哪里有苟安一隅的道理。”
“好儿郎自当身裹中华血泪,哪怕赤手空拳也要踏遍神州四方,再得盛世光耀。”
“可那时啊,我的父亲却坐在我家院落的树下,晃着摇椅,一手拿着西洋镜,一手拿着一本诗词集,慢悠悠地对我说:‘这三亩院落便是我的神州家国,你啊……还不懂。’”
“我本想反驳他,可屋内母亲做好了甜羮,唤我父亲去吃。父亲合了书,撑起身子,眼里无半点城外硝烟烽火,只带着一院翠绿和嘴边的浅笑,就进屋了。”
“我以为父亲懦弱,胆小,胸无大志。空有钱财和知识,却依旧活得愚钝。”
“待独自出去读书时,我去了军校。送别那日,我清楚地记得,母亲是落了泪的,对我叮嘱甚多,我与父亲虽是志不在一处可父亲他却也从未阻拦我的选择。”
“那日,父亲从始至终都未多言,只是在我向他与母亲最后拜别后,缓缓地说了一句:‘你的国有一日若是不在了,便回我这里吧。’”
“我那时嘴上未说,心理却也是不屑的,战死沙场也总比逃兵回家英勇得多。”
“我那时年岁还小,军校班中与我同届生,身材大多都比我魁梧些,真刀真枪时我总归是吃些亏的,可索性我自小学的文化多一些,兵法军理学的也更刻苦一些,倒也成了那时班里的‘领班生’。”
“在军校的最后一年,正逢大革命,那时也未多想,便进了学生敢死队,一路随军打到汉口。”
“现在想想,那时候哪有什么信仰报复,无非是愣头小子一腔热血,有仗就打,有枪就使,也是命大,第一次上战场竟也是活了下来,看到了新政府的成立。”
“那之后几年,什么请愿陲边护疆,绞杀土匪,整兵南下,说不上战功赫赫,倒也算得一吐心中志气。”
“那时我以为,把外来入侵者都打跑了,把这神州土地上的祸害百姓的人都杀了,咱们就赢了,中华就能再度兴盛,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可后来啊我发现,那些洋人是打不走的,也不能打走,而这世道只要有人吃不饱,叛乱土匪也是绞不净的。而我也一度被政府施压,不得带兵布阵,只让我在一座城中驻守。”
“我看着满城疮痍,甚于夜半都没个孩子的哭声,原本那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现下也都熄了灯,只留隐隐几声女人哭,更莫说城根下褴褛赤足之人,不知每日夜间都要从此消失的有几个。”
“那段日子大约是我年轻时最消沉的一段日子了,明明外面烽火连天,可我无兵可带无仗可打,我那时也想过,是不是真的是我错了,如果我像父亲那般办个企业,是不是更有用些。”
“有一日,我在城中闲转,转过一个转角,远远地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抱着一个比他更小些的浑身是伤的女孩,跪在路旁的破窝棚下,有人路过就恳求着施舍些口粮,可那人心惶惶的日子里,寻常人家谁又能有富裕粮食,而富贵人家又能有几个愿看看人间疾苦。”
“看着那小男孩我不由得想到自己,我像他那般年纪时,正是家里百般呵护的时候,我摸了摸身上,倒是带了些铜钱,想着至少让这俩孩子多活过几日。”
“可就在我踏出一步时,忽然一个青年走到那孩子身旁,俯身抱过那个小女孩,我下意识地就退回到墙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