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平山与唐复是夜住在一处,两人终于得了机会可以秉烛夜谈。
“大族长,当年我被李天道强行下令支出中都,刚到雍凉便听说闻若虚派人将……将星图宫一举屠灭……我以为您老那时已然遇害,一时恨起,便带着白虎本部一万余精骑自云州往东北而去,趁着狄人火夜会盟请降之时,将闻若虚斩杀在乱军阵中了。”
秦平山跪在地上汇报当时情形,说话依旧断断续续,只觉一股寒气在胸腹之中兜转不散,像是冤鬼缠身,不得解脱。
秦平山已然意识到,唐复既然未死,那么此前之事多半不实,袭杀闻若虚也便没了道理,到底是同族中人,倘若被人利用,自己已然做下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平山,我后来听闻此事,自是感念你这份孝心……”
“大族长,我……”
唐复坐在那里沉沉叹了一口气,“当年屠灭星图宫之事本是有的,可下手之人绝非若虚,而是刘鹤群暗中指示刘鹰空带着白族精骑去做下的。”
秦平山听罢恍然开悟,自火夜之事往后,他这些年来与刘鹤群暗通屈曲,两相利好,具体实施之时都是由刘鹰空先来惹起事端的,当初只知刘鹤群与白族勾连,却未想到刘鹤群竟出身白人大族。
如是想来,刘鹤群一开始便定好计策,先令刘鹰空冒名袭杀唐复并秦月明一众,再以此耸动自己为了报仇除掉闻若虚,连环诡计,弹指之间,便将轩辕一族的精锐摧毁殆尽,用计不可谓不精明、不可叹不毒辣。
更何况这些年来,刘鹰空每每犯乱,秦平山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白人每次都盆满钵溢、满载而归,早已积蓄了无数财富,更可借此在西域各邦面前立威,树立连白虎都护府也不敢与他为敌的姿态。
此番西域各邦尽起兵马跟着作乱,一来是刘鹰空许下金箔土地收买人心,二来也是觉得白虎都护府都不过纸皮老虎,一路杀进中都便大事可成。
可笑自己蹉跎西北二十载,一直被刘鹤群算计于股掌之间。
“只是……”秦平山刚想再问,便听唐复感叹,“当年刘鹰空带着白族精骑一路杀上终南山,星图宫众突临强敌,毫无准备,大多死于非难。待到他最后闯进宫顶石室要杀我时,却被我三言两语颠倒劝服了。我当时只问他是想继续听命刘鹤群做个打打杀杀的奴才,还是要称霸九州、长生不老,他便立马对我恭顺得如同家犬一般。只可惜我与他有此对话之时,宫人大多已遭毒手……”
秦平山愕然,此次他虽然见到唐复,却未见到族长秦月明,想是当年已殁在山宫了。
他深知唐复此人城府极深,手眼毒辣,如此一来不但逆转危局,保全性命,还可借尸还魂,顺势左右刘鹰空代自己积聚势力,有了韬光养晦、重夺天下的机会。
只是秦平山发觉照此说来,唐家的空同长生秘术要传给外人,却是犯了大忌。
唐复似乎发觉秦平山沉吟,便说道,“平山,你放心吧,当时只是权宜之计,我也告知刘鹰空须坐上龙椅、臣服四个镇国公,才可安安稳稳得到长生丹药。这些年来,我只冷眼看着刘鹤群与刘鹰空频频串联,也在其中得了你的不少消息,只是时机不到,不好与你联络。平山,你当知晓,刘鹤群和刘鹰空这两人虽是族中兄弟,却全都是狼子野心之辈,各自心怀叵测。此次兵临中都城下,皇帝却只能是一个人做得。到了那时,你我务必抓住机会,引得两人相互厮杀,待其两败俱伤,天下便要重归我轩辕一族!”
唐复伸手将秦平山扶起来,让他坐在对面,又感慨道,“我当初为了轩辕大业后继有人,多少偏爱闻若虚,惹得月明与你们兄弟心里始终不痛快,月明当年更是含恨战死在星图宫中。你当初杀闻若虚时并不知其中内情,只是性情忠烈,被奸人所利用,为此也不必过于自责。我这些年来虽然为了完成祖宗传下的使命,以宗经秘法维持不死,上下求索,机关算尽,可心里却已然看破生死,倦怠无求,只想早早放下身上这付重担,便可一了百了。倘若天不绝我轩辕后人,此番夺得大位,便传与你罢。”
秦平山一时间百感交集,涕泪横流。
这些年来有人死了,有人活着,有人机算,有人愚痴,有人执念,有人暗淡,这天下管是换了哪家姓氏,又有何意义?
“李求真的禁军到底是前来送死了!”哈马木一早便坐在汉州东城楼,鄙夷地俯瞰远处的大营,八十万对十万,自己的大军过去打散这些人马,简直比碾死一群蚂蚁还容易得多。
他之前已着令华南调集城中的织工为自己赶制皇家仪仗,并备文武百官服饰,如此一来避免耽误自己登基的时日,二来也好先给汉州这些官吏吃一颗定心丸。
唐复近日已数次提醒哈马木,这次出动如此大军,规模前所未有,砥砺士气最为重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切不可拖延慢战,否则军中一旦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哈马木对此筹划已久,按照唐复建议,已将这些杂牌兵马分为十路,各路设一都督,皆是白人贵族中的亲信之人担任,自是牢牢握住兵马大权。
秦平山身份尴尬,哈木马只给他安排了个参军虚职,让他仍领白虎军旧部。
至于刘不然,哈马木看着厌烦,干脆打发他到后军,做了个粮草调度。
哈马木已在城南城北两处各扎下十万精骑,城中也陆续出列两万重甲骑兵,紧紧跟着五百辆战车,再后面则是二十万步卒。
哈马木心中有底,西北之人莽直好战,打起仗来却远不是对面那些养在中土的细白皮子可比的。
何况已得来情报,禁军统领是原来的吏部尚书元恒,一介懦弱书生,与徐永德一般,就是给他百万人马又能成什么气候?
叛军在汉州城外拉开阵势之时,元恒已开始做战前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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