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这我想不出来,倒想听听你的看法。”宁迟说着,神态放松了一些,似乎胸中已有分晓。
“闻羽当年凭着所谓的轩辕秘术被圣上连年晋封,来历蹊跷,且举止飘忽不定,若是不甘心父亲当年屈死,家道落魄,可会反?”宁丰问道。
“不会反。”宁迟果断地摇了摇头。
“为何不会?”宁丰接着问道。
“当年我与他父亲也算相识,只觉得闻若虚有悲天悯人的大情怀,更有不图私利的大胸襟。识子当识父,闻羽骨子里定不是那等人。”宁迟说罢叹了口气,似乎仍在为闻若虚枉死北地而遗憾。
“刘鹤群自前朝亨顺元年便随先帝起事,如今身为两朝元老,汉国公爵,权倾天下,显赫至极,若他不甘心屈侍新主,窜通边将,起兵造反,又该如何?”
“他也不会反。”宁迟又摇头。
“又是为何?”宁丰彻底迷惑了。
“刘鹤群的儿子成天雕琢花草美人,图的只是富贵快活,看父当看子,刘鹤群当没有那般的野心和决断。”宁迟说得依旧很是肯定。
“照叔父看来,倒是孩儿胡乱猜忌,惹是生非了。”宁丰叹了口气。
他在叔父这里得到的答案与自己所想竟然天差地别,可也觉得蕴含道理,心下安定一些刚想告辞,就听宁迟又说道,“我刚刚说的是我的直觉,你也该坚持自己的直觉。”
说罢,宁迟便重新伏在桌子上摹画了。
宁丰从中院后门出来,直接转入后堂,独自坐在那里陷入苦想之中。
闻羽若想谋反,从天下的兵马归属看,四个镇国公似乎都不待见他,禁军现在归自己调度,也暂未查出与他有什么曲通交往;若是从钱粮上看,虽然熊罴伯府的封赏多些,也绝对不足以成事,除非他在御贡的丹药里下毒弑君——可即便如此,满天下排着队抢那龙椅的大有人在,断然轮不到闻羽这个伯爵。
相比之下,刘鹤群以自己积蓄多年的能力,若真想掀起大浪则容易得多,即便不看右相的权力,国公的地位,汉州的积蓄,单论这二十年的吏部主官,当今五品以上官员,多半是其选拔擢升上来的,更何况他在天道军中就与镇守四方的国公们相识,有朝一日他若振臂一呼,边地当有响应,那时天下必定大乱。
想到此处,他已决定转移部分精力,在刘鹤群这里下手。
刘鹤群这些年来几乎过得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三日一朝,绝大多数时间身居府中,当是没有什么机会接近调查。打蛇当打七寸,若想查他,只能尝试着从刘不然那里打开缺口。
想到这,宁丰当即遣人将元春街上十几家春楼的掌柜都唤了过来。
此时已近傍晚,正是元春街要上客的好时段,掌柜们得信以后,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活计,急急忙忙赶到这里,按吩咐手里捧着各家姑娘的名册,却不知宁丰有何要事非得在此时吩咐。
“辛苦诸位掌柜过来,是想看看近几日各家要发哪些金券。”宁丰态度平和,并不像有什么急事。各家掌柜莫名其妙,都连忙将名册里涉及新人出鲜和过契寻人家的一一折了起来,然后把名册递过去,等着主人家查阅。
宁丰拨弄着名册,像醉仙居几家大的春楼只草草翻看了几眼便放下了,愈是规模小、盈利差的,反倒愈是看得仔细。那几家的掌柜平常报账都很放松,此刻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那一双火眼金睛看出什么纰漏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宁丰放下了最后一本名册,仰坐在椅子上阖上了眼睛。掌柜们见状知是审阅结束,纷纷上前拿回本子,一头雾水地撤了出去。
此刻,宁丰眼前浮现出七八个姑娘的名押单子,籍贯、年龄、相貌、才艺……诸多信息在脑海中井然有序地筛选着。最后,他选定了最不起眼的望云楼,那家只有一个即将出鲜的新人。等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宁丰又着人去把那家的掌柜喊了回来。
望云楼的掌柜唤作加元,以往是镖局的师爷,来给宁家做事时间并不长。到他入行时,宁家买卖里“多”字辈的掌柜称呼早已经排满,再没法给他一个合适的尾字,便索性添了“加”字辈,又算着他是第一个,就叫了“加元”这个称号。
此人业绩平常,店里的流水还不足醉仙居一个零头,可心思却极是细腻。有几次他在送审的账本里夹了一根头发,待到拿回来时见头发还在,便揣度出宁丰掌管的业务繁忙,自己这家小店是没时间去看的,一直倒也过得清闲。
这次去而复返,加元一时间忐忑起来,心里暗想自己做事规矩,从不像有些掌柜那样在账上动些手脚,何故被单独召回?
“劳烦掌柜回来是有件机密事,之前却不便当众人讲。”宁丰看出加元有些惶恐,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还伸手给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少爷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加元定当尽心竭力。”加元虽坐下,但半个屁股还欠着,双手接过茶杯后就那么端端正正捧着,对宁丰极为恭敬。
像加元这种小掌柜,从来都不敢也没机会在宁丰面前坐下,更何况宁丰对自己说了个“劳烦”,更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掌柜,方才我看望云楼的名册,有个叫水亭的姑娘要出鲜吧。”宁丰问道。
“正是。”加元不知宁丰提起这个姑娘是何用意,简短回答,也不多语,只等主人家吩咐。
“水亭,本名思丽塔,西域黎特人,十六岁,肤质白皙,体态丰腴,能讲华语,善舞袖剑,其父原是黎特军中校官,半年前随父出征,在与白虎都护府的对阵中被俘,后来辗转卖到中都,前日被掌柜以五十两从人贩手中收下,预备中秋前夜出鲜。”宁丰娓娓道来。
这段复述惊得加元张大了嘴。宁丰所讲正是自己前日未时收买此女后在名册草草做的名押,他未曾想宁丰一口气翻看了那么多本名册之后,居然还能将这段记录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烦请掌柜回去后好生待这个姑娘,我正有一事想请她帮忙。”宁丰接着说道。
“若是送来不便,还请少爷方便时屈尊去趟店里。”加元已会意此事不应让他人知晓,于是如此回话,他见宁丰点点头,再次阖上了眼睛,便拱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