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气道:“设若如此,当然可以暂且相安无事,但你容身在这样一个充满血腥酷厉又毫无人性温暖的环境里,终究亦非长久之计,小媚,天下有许多许多杀手,你们不是最后的一群你明白我的意思?”紫凌烟颇有感触的点着头:“我想,我明白”谢古枫缓缓的道:“不,小媚你可能只明白其中一部份,而不明白全部,人间世,在各个角落里都蕴藏着苦难与不幸、危险与杀机,或者那是个卖疯狗肉的老头子,一个对人生见解偏激,神智错乱的女人;或者是一匹突然脱缰发狂的怒马,也可能是一间迷漫浓烟的炕房,生老病死,诸般怨恨邪恶;而雪亮的钢刀快剑,都具有同一效果,分别只在有形与无形罢了。小媚,现在你明白了么?”觉得身上出奇的寒冷,紫凌用力贴紧谢青,声调都有些走音了:“大概明白了吧青枫,活得好无趣碍”谢青枫轻声道:“人生也有它美好亮丽的一面,小媚,得要看你从什么角度、站在什么立场去看它,不过,在‘北斗七星会’里,恐怕你难以察觉”紫凌烟好半晌没话,后,她是一激灵,凄惶惶的道:“我得走了,但青枫,万一发生间题,要怎么通知你,和你联络?”谢青不慌忙的从衫内腰带上取出一只六孔竹哨,哨子只有三寸长,笔管粗细得那么一小截,他递给紫凌烟,微笑着道:“我会一直守侯在你们老窑附近,通到危险,你就吹这只哨子,然后,就是我的事了,你不用管我以什么方式来援救你,但请相信我,我绝对尽心尽力,而且,就在你身边!”激动的拥抱着谢青枫,紫凌烟身子微微颤抖,禁不住哽咽起来:“不止在我身边,青枫,你还在我心里,永远都在我心里”冷清的河面上,忽然有一团团的涟漪扩散,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孤伶伶的掠着河水飞过,大寒天里,形单影只,越显那等空茫无奈。
紫凌烟凝视着鸟儿化为一点,十分伤感的呢喃着:“我觉得我好像这只鸟,天地苍茫,竟有无处容身之感”谢青枫道:“既然心里有我,就不该觉得孤单无助,小媚,放宽心,一切我来担待!”万般不愿的离开谢青枫怀抱、紫凌烟站起身来,依依难舍的道:“辰光不早,青枫,我真得走了”谢青枫的笑容显得牵强僵凝,他霍然起立道:“你向东边走,我往西边去,小媚,然后我们结成个圆,在圆心里相会;不必回头,因为面朝面碰上比来回张望来得实际。”于是,两个人分向而行,双方背影逐渐远去,果然都没有回头,谢青枫说得对,依依回首盼顾,怎此得面朝面的再会?小河河面上,仍然烟生水寒,两岸的衰草,也像更瑟缩了,天色尚未近晚,山野林间,幕蔼又已沉沉,仿佛漫漫雾气,又若一片轻纱笼罩,阴冷潮湿中,另泛着一股看不见的肃煞之气。
在这里,似乎随时随刻,都有这么一种令人感到闷滞的压力存在,那情景亦都不变,总是迷蒙得看不清人的心、人的性。一切都似隔在恍惚之后
紫凌烟回来的时候,出乎她意外的,是二哥曹又难早在路口等着了。
抛链下马,紫凌烟任是心如小鹿乱撞,表面上却仍沉得住气,她随手将缰绳绕在手指,如平常那样嘻笑不拘。
“原来是二哥,大冷的天,二哥不在屋里烤火纳福,却跑来外面吹风受冻,怕是这几天闲慌了吧?要不要妹子陪你玩儿局牙骨牌?”曹又难望了紫凌烟一眼,宽大的黄脸膛上不露丁点表情,他冷漠的道:“我是来等你的,七妹,老大已问过你几十遍了,如今情势不好,你反倒朝外跑得勤!”紫凌烟笑遭:“横竖没有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到外面我乐子散散心,还莫够闷气的。”顿了镇,她扬起眉梢问:“老大这么急着找我干嘛?可是前些日那桩公案有了什么新发现?”曹又难生硬的道:“不错,我等在这望快有两个时辰。就是奉了老大之命,专侯着你传达这个消息。”
心腔子猛然收缩,紫凌烟反倒倩笑如花:“真有这么急切法儿?还劳驾二哥顶着满山寒气到路口来等?其实我早一步知道,晚一步知道都不要紧,凡事有你们几位老哥拿主意,都是一等一的高招,该怎么办还错得了?”曹又难的眼神冷沉幽蘧,实在看不出他肚皮内有什么玄机,招招手,他道:“我们走吧,七妹!”紫凌烟牵着坐骑,刚想循着山路往台地小红楼的方向走,曹又难已抢前一步,横拦在马头之前,他伸手朝着左边那条小径一指,漠然道耳:“从这里去。”
紫凌姻脸上的肌肉刹时僵硬了,但又立刻恢复如常,她故意装出于副讶异之态:“这望是去哪儿?二哥,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何去?”曹又难似是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也等着她有此一问,顺水顺流的道:“在家里不好行事,老大特地找了个窝,大伙都在等着我们商议正办,到了地头,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有此一举了,七妹,这边走。”家里为什么不好行事?行什么事?山林之中凄风寒雾,却偏偏挑在那种不适宜的地方商议“正办”又是为了什么理由?这桩桩不同寻常的举止,再加上曹又难守侯路口的离奇行为,骆孤帆焦切的催询,种种般般串连起来,便凝结成了一片巨大的、不祥的阴影,阴影罩上紫凌烟的心头,隐隐中,她已经有了东窗事发的预感。
尽管明知事情不妙,她仍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形态反应,表面上丝毫不露痕迹,曹又难走在前面,她牵马跟在后头,两个人都沉默着,她特别把脚步放轻放柔,表示自己的底气十足,心境照旧开怀松快。
大约走出了里许路,前面疏林子里已露出一角残缺的槽脊来,紫凌烟晓得那是一座破落的山神庙,住在山上这么些年,她只来过此地一次,算是相当陌生,莫非北斗七星会的成员们便选择在山神庙里商议“正办”
曹又难头也不回的朝前走,脚步移动的方向,果然正是林间那座山神庙!一只乌鸦突兀从林梢飞起。振翼斜掠而去,都种刺耳的“哇”“哇”叫声,好一阵子还回荡不散,让人听在耳申,越发觉得兆头不佳了。于是,山神庙到了,这是广座不大的庙字,相当破旧,几呈半坍的状况了。
庙门是启开的,因为根本已经没有庙门,前殿中深幽暗黑,阴沉诡异,如果在半夜三更来到这里,还真说不准能遇上鬼呢!曹又难往颓塌斑驳的石阶边一站,朝庙里伸伸手:“七妹,先请!”
随手抛掉缰绳,紫凌烟大大方方的拾阶而上,待她剧刚进入落叶灰沙及鸟鼠粪便遍布于地的前殿里,四盏气死风灯如斯响般像变戏法一样齐齐燃亮,晕黄的灯光摇晃着,反映在残倾的神坛上,流转于坛后缺了半片脑袋的泥塑山神像上,也炫花了卓立周围的五张人脸。不错,正是“北斗七星会”其他的五位仁兄骆孤帆、胡双月、沙人贵、公孙玉峰。以及山大彪。
气氛很凝重,不,不止很凝重,简直就是僵寒、是森严、是冷酷,迎着五个人十道如刃锐利的眼神,紫凌烟几乎连呼吸都窒噎住了。曹又难缓步跟入,背负着手走到门侧,看他是随意闲立,其实他站立的位置,正好是拦截出人的关口如果有人企图逃逸的话。
紫凌烟自己也知道脸上强扮的笑颜有些生硬了,她却尽量在笑:“几位老哥都在这里呀?有累各位久候,实在不好意思,只因我不晓得会临时有事,才溜出去逛了一圈。”五个人都没有说话,包括曹又难,也好像忽然间变哑了。
紫凌烟故做迷茫状,她茫然巡顾,放轻了音调道:“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劲了看各位老哥的神情,像是发生了大灾祸”骆孤帆一声不响,只朝公孙玉峰点点头,这位“北斗七星会”的智囊人物向前踏出一步,目光定定的望着紫凌姻,似是要洞穿紫凌烟的心底隐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