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在冷静分析的紫阳王立刻不冷静了,玄龙披衣下楼,正撞上刚不情不愿给自家军师准了假的城主,玄龙匆忙间只来得及解释一句:“是我的人。”便令人备好车马,往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奔了过去。江陵城主见状,立刻也不动声色地追了上去,一时间茶馆里倒是人走茶凉,留一地小厮随从面面相觑。
花珏根本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地方,整个江陵最尊贵的两个人正在听墙角。江陵城主抓回桑意后,看玄龙的样子,也便知道今日会谈怕是谈不成了,但两方话已过半,立场交代得差不多了,便也不计较这么多事情,只等几日后登临王府再叙一回。
一时旁人走空,风声寂静。
花珏原地寻了两圈,始终没找到自己熟悉的那个院落。
方寸之土,越过宽窄巷路和低矮平房后的土地,野草和花木蓬勃生长着,间或跑出一些小甲虫,嗡嗡窸窣占据这里。
在哪呢?花珏疑心自己走错了,可他转了好几圈,却发现此地的确空旷,再没有别的人家了。
花珏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他不再走动,心知不是自己走错了,他无法继续蒙骗自己:这里一处人家都没有,没有花奶奶,没有他不认识的阿爹阿娘,没有他那个栅栏歪斜的小院子。
他的家在哪里?
花珏大脑一片空白。不过是二十年时间,这里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给他留下,连半个地基、半片砖瓦都没有。他见到了本应是他家引水渠后面的那一道小斜坡,花珏小时候常常从那上面滑下来,如此往复,玩得一身灰;也见到了本该是后院的地方立着一块沉重的灰岩,后来花奶奶请人在这里挖出了一口井。
难不成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还是说,当时的亲人们尚且居于别处,未曾搬迁过来。但奶奶明明告诉他,这宅院是几代传下来的老宅院,花家人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
花珏慢慢地蹲了下来,只觉得浑身疲乏猛地冲上头,冲得他一阵一阵的头晕。这些天遭到的刁难和吃的苦都不算什么,他花小先生穷到大,也不是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只是猫狗尚且知道在冬日寻求一处温暖的窝,他也只想回家看一看罢了。
“凤……花珏?”
花珏蹲着有点累,浑身散下来,将将跪倒在地,忽而听见有个人叫了他的名字。花珏只当是听错,却见到一抹暗沉的衣裳下摆来到他跟前,而后是一只手,伸到他眼前来,像是想摸摸他的脸。
玄龙原本揣着一腔火气,一路强压着不动声色,预备问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与江陵城主还未走到跟前时,便听见了这人直白坦然的一声“我喜欢你”,玄龙当时险些把马鞭子折了。
但当他走近时,却发现这人半跪在地上,眼神空茫,眼里明明白白写着难过。
花珏抬起眼,看清了来人之后,只怔怔道:“你回来了。”
玄龙蹲下来与他平视,望见他好似全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面容一派澄澈,眼神也十分无辜。他先前强压下去的那点怒火倏忽又冒了出来:“招呼也不打一声便跑出来,一走便是大半月,你究竟要干什么?”
花珏定定望了他片刻,慢慢回过神来:“我想回家。”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玄龙压着声音,目光比他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花珏本就有些难过,被那眼神看得受不住,猛地起身往回走:“与你无关。”
玄龙见他要走,心头无名火烧得更旺了,伸手一把将他扯回来,牢牢拽住了:“还是说你们乐坊中人生性如此,每天不招惹些许个人便不舒服?”
花珏没听懂他的意思,直接气笑了:“是,都是我招惹你们,我生来便应该独自一人的好,省得徒增烦恼,我死时找个坑一跳便是,命短的人活该孤独一世,活该被人指着说不该出生。”
他把手从玄龙手中抽回来,许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说重话:“王爷您让我自生自灭罢,我们两边都清净,你少来指责我。”
花珏擦了擦眼睛,玄龙又要来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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