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有了应对的法子,便笑道:“奶奶有主意就好。”
“哎,我那嫡亲的兄弟在金陵给我惹事,小姑子婆婆又成日里盯着唯恐我拿捏住了大爷,如今也只有你一个能跟我商议着事了。”王熙凤感慨着,令平儿坐在炕上,看她身上衣裳还是当初陪嫁时做的衣裳,就道:“我箱子里还有几身今春才做的新衣裳,我以后是穿不得了,留着放旧了也可惜,你自己个开了箱子拿去吧。”
“多谢奶奶。”平儿跪在炕上,正待要与王熙凤说起家事,听门外小丫头说薛宝钗来了,忙起身去迎。
薛宝钗穿着一身杏色缂丝褙子,越发衬得肤白如雪,含笑进来了,就道:“嫂子,我来给你请安了。”一大早就听说安儿被打发出去了,此时再看王熙凤、平儿主仆,不免就带了两分深思。
“劳你大驾了,快坐吧。”王熙凤笑道。
薛宝钗笑道:“我便不坐了,才刚接了荣国府的帖子,迎春妹妹请我们过府赏杏花。这是随着杏花送来的点心,也不知道嫂子能不能吃,就亲自送来了。”说着,从迎儿手上接了西洋玻璃花草纹盒,将里头两碟子精致小点心拿了出来。
王熙凤笑道:“我又不是那样娇弱的人,有什么吃得吃不得的?劳烦你替我跟迎春妹妹道声好。”
薛宝钗答应着,又听说有媳妇来跟王熙凤回话,本要听一听,瞧瞧家里新近有什么事,偏进来的媳妇看她在,又不肯说,如此只得识趣地出来,从这东跨院里出来,回头瞧了一眼王熙凤的院子,低声问莺儿:“果然妈一大早就赐了汤给平儿?”
“那可不是,这种话我们哪里肯胡说?”莺儿道。
薛家里这种事多了去了,毕竟薛蟠是那么一种人物。薛宝钗颦着眉,心道平儿与王熙凤那样和睦,薛姨妈往日里也喜欢平儿安分守己,怎地如今薛蟠收了平儿,薛姨妈不顺势抬举了平儿,反倒言语里很有些瞧不上平儿呢?
思量再三,薛宝钗认定了王熙凤仗着薛姨妈慈爱厚道就背着她们母女捣鬼,且她们母女若不好生应对着,只怕日后连在家中说句话的底气也没了。
☆、第107章和尚道士
薛宝钗心中疑窦丛生,奈何王熙凤进入薛家后温良谦恭地令薛姨妈挑不出错来,饶是她敲过几次边鼓,薛姨妈也对王熙凤笃信不疑。
她心里疑惑着,便准备着去荣国府探一探究竟——毕竟新近薛蟠、王熙凤两口子与贾琏那边来往颇多,贾琏未必不知道。于是待到迎春相邀那一日,便一早起身对镜理妆,这会子依旧是一副安贫乐道的打扮,只穿着一身半旧的二色金妆缎水红牡丹纹长袄、墨绿百褶裙子,如云似雾的鬓发间也只略戴了两根簪子,令莺儿拿了一个锦匣装着的宫造绢花簪子,便坐了轿子向荣国府去。
路上靠着轿子壁,薛宝钗闭目养神,直待进了荣国府角门,在荣庆堂门前的垂花门停下,她才出了轿子,迎面先望见几个媳妇提着什锦食盒向外去,对那媳妇笑了一笑,领着莺儿进了荣庆堂里,便望见迎春、探春、湘云、黛玉,并一个约莫十一眉心戴着一点胭脂痣的女孩儿笑盈盈地来迎她。
“方才那几位是去哪家送礼?”薛宝钗握着迎春的手,好奇地去看英莲。
迎春忙将英莲的身世说了,才笑道:“那几个是去许家呢,你快来,老祖宗、姑妈都等着看你呢。”
薛宝钗听说贾敏也在,立时不耽搁地去贾母房中,望见王夫人也在,落落大方地给贾母、贾敏、王夫人请安后,才要随着迎春几人去花园里赏杏花,偏不巧来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杏花雨,于是薛宝钗便随着迎春等去迎春房中玩笑。
姊妹几个在屋子里或下棋、或做针线,但不过一会子,湘云、黛玉并英莲三人便觉闷了,于是这三人自去寻爱胡闹的丫头们去廊下逗弄了绿头鸭子去。
“那英莲倒是好福气,能得琏二哥两次出手相助。”薛宝钗听着英莲在房外的嬉笑声,不由地唏嘘了一声。
迎春笑道:“也是柳二哥侠义,不然换做旁人,未必肯带了她回来。”
探春点了点头。
薛宝钗心知柳湘莲如今大抵算是荣国府门客一般的人物,略笑了一笑,尚未言语,便听房门外司棋急急忙忙地来说:“三姑娘快去瞧瞧,赵姨娘又在东边闹起来了。”
探春原在暗中品评薛宝钗的言谈举止,这会子一听司棋这话,一双俊眼眸光一暗,冷笑道:“姑太太来了,她这会子又闹什么?不用问了,定是又有坏心烂肠子教唆她什么了!”
司棋心内颇有两分幸灾乐祸地道:“三姑娘快回东边去劝劝赵姨娘吧,环哥儿又在学堂里闹出笑话,姑太太、二太太才与老太太说该好生管教环哥儿。不知怎地话就立时传到了东边花园子里。赵姨娘如今隔着院墙冲西边叫骂呢,话里先说二太太看不得她好,又说姑太太自己个还没个儿子呢,净为别人家的儿子费神!”
薛宝钗纳罕贾政一房住着的东边花园子与荣禧堂这边虽是一墙之隔,但也有些距离,怎地赵姨娘会立时知道贾母她们这边的话?怎地赵姨娘在那边隔着墙头叫骂几句泄愤的话,这么快就有人兴师动众地传到荣庆堂这边来?
探春气得红了眼眶,明知道这又是王夫人利用贾环引着赵姨娘闹出笑话来给贾母、贾敏看,偏她如今又无可奈何。
“……你坐着我的车去瞧瞧吧,好歹劝着你姨娘别冒犯姑妈。”迎春安抚探春道。
探春红着眼眶道:“我去又能怎样?如今只能先去老太太、太太、姑太太那边替她赔不是了。”说着,便起身向外去,到了外头,望见了黛玉,先跟黛玉赔了不是,才又向前去。
薛宝钗眼瞅着探春领着侍书撑着伞落寞地去了,携着迎春的手挨着后窗书案坐下,一边与她对弈,一边试探地道:“东边还不得安生么?”
迎春笑道:“一年里总要闹上几次,次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二太太只是嘴上说要教养环哥儿,却没一次当真坚持要领了环哥儿回去;赵姨娘也只敢在东边花园子里跳脚,被老太太唤来了,又要委屈得了不得。”
“二老爷也不问么?”薛宝钗托着脸,打量着迎春,见她肌肤细腻、眉眼温柔,提起房中物件,十个中竟有五六个是贾赦赏赐,不免艳羡迎春好歹还有个父亲,亏得她有个哥哥,哥哥却被嫂子拿捏住。
迎春指尖拈着一枚黑棋,轻笑道:“二老爷哪里肯过问?我们这边的人都看清楚了,二老爷是使银子的时候,问管家的二太太要;想要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就去赵姨娘房中。他那行事,竟像是不偏不倚呢,老太太也是看清楚东边花园子里的乱相,才也不肯再管那边,免得又被二太太拿了当枪使。”一口气说完,才想起王夫人是薛宝钗嫡亲的姨妈,不由地暗暗懊悔。
薛宝钗面上带着浅笑,并不觉迎春的话有何不妥,听窗外淅淅沥沥的,拿着绢帕遮住嘴打了个哈欠,心道赵姨娘被王夫人激得丑态百出,也难怪探春亲近王夫人了,斟酌了许久才落下一子,微微垂着眼皮,轻笑道:“左右他们一房又没有外头的正经事干,闹一闹也在情理之中。就如我们家,早先正经事都叫家里的掌柜伙计们做了,我那哥哥便成日里吃酒闹事无法无天,如今他与琏二哥一起做了买卖,这才改了早先的毛病。”眸子盯着黑白分明的棋子,心思却全放在了王熙凤身上。
迎春笑道:“过两日杏榜发下来了,我们家越发不好做买卖,更要求着你们家呢。”
“不知如今两家的买卖做得怎样了?”薛宝钗望着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