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物件我都是玩腻了早就不玩了,对它们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了……可我自诩早就将天下珠宝看个遍,早就将天下水玉玩个遍,却独独没见过这种能散发五色光泽的水玉……
水玉色本就单一,能得双色水玉,便已是祖宗十八代显灵了。
五色水玉,我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我以为水玉之魁首,乃是三色。
却岂料,我竟在有生之年里,亲眼见到五色水玉……更没料到,水玉之绝,本为无色。无色,却又能映照出柔和五色……不用脑子都能猜出来,这水玉绝对价格不菲!
况,世间似这种品级的顶尖玉器,其价值早已不是用银钱能衡量的了!
“三哥,这太贵重了。”我着急想将它取下来,三哥却握住了我解项链的那只手,温雅和煦道:“别动,这是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脑子里轰的一声,就乱了。
他,这是打算来真的了?
“嗯,作为交换,我也得从你身上取下一件宝物,当做你还礼了。”
“啊?”
我身上,好像没有携带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你手腕上的那只墨玉镯子不错。”他趁着我思绪大乱,已然自个儿挑选好了目标。
我怔怔的抬起右手,将那枚素雅的墨玉镯子送给他看:“你,确定要这个?”
他轻嗯。
我为难道:“三哥你的眼光,这么毒么?我这浑身上下最不值钱的,就是这枚镯子……这还是我十三岁那年过生辰的时候,我二师父带我去山下小镇砸金蛋砸来的……墨玉料子常见,市价原本就低,这镯子做的也不是很精致,即便放到大街玉器铺上卖,也顶多只值四五十两……你用五色水玉项链这种无价之宝,来换这枚最不值钱的玉镯,岂不是血亏?”
“定情信物又不是用来估价的,重在其意义,并非其本身。”他低眸瞧着我腕上挂的那只素雅镯子,眉眼含笑道:“何况,你既觉得这镯子不值钱,又为何要戴在手上这么多年月,这镯子于你,定然意义不一般。”
“称不上不一般吧,只是觉得,成了帝女以后,每天穿金戴银,锦衣玉带的,我都看烦了。这只镯子挺质朴的,比较搭衣裳,无论是朝服公主华服,还是便装,戴着都不显突兀。平庸,却又不显穷酸,收敛光芒,却又不黯然失色……总是有一些优点的。更重要的是,戴久了,习惯了,猛一摘下来,会很不适应。”我晃了晃手上的镯子轻声道。
他目露满意的握住了我那只手腕,继续对我的镯子下心思:“那就更要选这枚镯子做交换了,好歹,它也跟了你五年。”
说来也是……除了这只镯子,我这一身的金银珠饰,每一件摘下来虽都是价格不菲,但再珍贵的珠宝,再不菲的价格,都抵不过五年的相伴,五年的回忆……
“你要,便给你。”我想清楚了,把镯子褪了下来,送给了他。
墨玉镯子放进他的掌心,他欣然接下,端详一阵,神情满足的将镯子收进了广袖中。
“我与化霖,以前没关系,以后,更不会有关系。”他突然便将话题转回了正道上,执起了我的一只手,攥进掌心的温暖里。“不管你我之前有没有缘分,从此刻起,你我就正式的有了。辰儿,我年长你五岁,不知你可嫌弃?”
“五岁……”脑子空白了一下,但下一瞬反应过来后,我便赶紧摇头:“当然不!仅五岁而已,便是十五岁,二十五岁,我也不嫌弃。”
他眸眼温柔道:“我可能,会比你先老一步。”
“我不嫌弃的,我们都是凡人,你老的时候,我也会老。”我目光真挚的同他道。
他想了想,又说:“我只是个侯府六品小官,身份卑微,恐是配不上帝女殿下。”
“无碍的。”我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紧紧扣住他的腰,下定决心道:“只要你在身边,什么都不重要。”
“那你,还生气么?”他也收我入怀,小声询问着。
我靠在他胸膛上瘪瘪嘴:“不生气了,我好了,一点儿也不气你了。”
他欣然勾唇,“你不喜欢我与旁的女子走得太近,以后我会多留心的。不过,辰儿也得答应我,若以后再逢上这种情况,你要立马来寻我算账,你来找我,我便将事实解释给你听,绝不骗你。”
“那你以后,也不许再心疼别的姑娘了……莲枝昨夜找我求了一个多时辰的情,我是看在莲枝的面子上,以及她大祭司的身份上,才勉强对她法外开恩,网开一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十二条鲜活的性命啊!她就算没沾染上杀人的罪名,也顶着一条杀人未遂的大罪!若是普通百姓,按国法是该千刀万剐,斩首示众的,我只是罚她端着木盆在客栈院落里跪上一日,淋一日的雨,已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仅这样,你便心疼了,若是我今日一意孤行的下令斩了她,你岂不是得和我绝交?”我趴在他的胸口小声怪罪。
他深呼吸,柔柔笑道:“不会,她还没那个本事,能影响你我之间的关系。撑伞一事,是我的错,我向你发誓,下次绝不再犯了。”
“这还差不多……”我终于释怀了下来。
靠在他的胸膛上安静聆听着他的沉沉心跳声,我任性的又往他怀里偎了偎:“三哥……”
他柔和的答:“嗯?”
我贪婪的享受着此刻他带给我的安全感:“这辈子都别再走了,可好?”
他思纣片刻,道:“好。”缓了缓,又道:“那若是你哥哥,不愿把你交给我,该怎么办?”
我蹙眉:“他敢!”又考虑到了他与我哥的身份相差悬殊,我抿了抿唇,道出了一个更加切合实际的答案:“他若是不放人,我就和你私奔!反正他也不可能真对我这个妹妹赶尽杀绝。”
他忍俊不禁,轻颔首:“嗯,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后来临熙城的这三日,我终于将剩下的三处阵脚全部都给下上了,如今只待九日阵法成形,临熙城的雨便可停歇了。
刘尚书与何大人到了江都后,亲自看管着江都的赈灾事宜,每一笔赈灾银的去向都让旁人钻不到空隙中饱私囊,区区四五天的时候,便雷厉风行的将临熙城所有受灾的百姓全都安置好了。
安置点换上了木棚,百姓们住着终于可暖和一些了。城内大街上的污水都被官兵们光着脚一水车一水车的给排干净了,老弱人群碍于身体经不起折腾的原因,便被刘尚书安排着全部从安置点内搬了出来,暂住在城内一座装修华丽气派的大酒楼里了。
城内不少会医术的郎中也都自告奋勇的挎着小药箱,涉水穿梭在官府搭建的所有安置点里,免费为安置点中的百姓号脉问诊。
原本阴气沉沉的临熙城,在两位钦差大人的悉心安排下,终于添了两三分人间该有的烟火气息。
十里长街,隐有桃花迟迟绽放,晕染春色。
棚外雨点儿还在哗哗啦啦的往下坠,棚内小黑他们生起了一盆炭火,此刻正围在火盆前不符时节的伸手取暖直哆嗦。
“公主姐姐,看蚂蚱!”小男孩儿轻手轻脚的靠近我,将一只细草编制而成的大蚂蚱猛地往我眼前一送,意图用它来吓唬我……
只奈何我本就是在山野间长大的人,对于这些田间草头常见的草虫子再熟悉不过了,又怎会被它吓唬到。
接下那只编的栩栩如生的草蚂蚱,我把手里头花藜刚做好的那枚风车换给了他,指尖拨了拨蚂蚱的小触角,我温和夸赞道:“这蚂蚱真生动,是你们的花藜姐姐给你们编的么?”
小男孩摇摇头:“不是,是县令哥哥给我们编的!”
“县令?”我抬起视线,目光跃过小家伙的肩头,正瞧见木棚的入门处,有一身着蓝袍的俊朗公子正倚着木柱给一众孩童用枯草编蚂蚱蝴蝶与蜻蜓等小玩意儿。细长的枯草叶在他指尖飞快的穿梭着,不一会儿,便是一只灵动可爱的小蜻蜓屹立于掌心……
“这位县令,倒真是与众不同……”收回目光,我复又看向小男孩,细语问道:“你县令哥哥以前来陪你们玩过么?他是最近才来给你们编草虫的,还是之前就来陪你们玩过几次?”
小男孩想了想,乖巧答道:“县令哥哥以前就常来陪我们玩儿!编草虫,就编了今儿一次,但是前两天县令哥哥来,带我们一起剪了窗花。没住进木棚子的时候,县令哥哥就去我们避雨的胡同里找我们玩儿,每次过去都给我们带好多好吃的,他给我们分柿饼,分核桃,还有瓜子儿,他还教我们写字,读书,做风筝,踢毽子……县令哥哥每次来找我们,都带我们玩不一样的新鲜东西!”
“这样啊。”我斟酌着意欲再问:“那你县令哥哥是每天都来找你们,还是隔三差五来一次?”
“正常情况下就是每天都来……如果县衙有事情需要处理,或者那个讨厌的知府大人又寻他麻烦了,他就会隔一日再来。”小家伙人小鬼大的往我身边凑了凑,神神秘秘的小声问我:“公主姐姐,你——是不是想问县令哥哥是不是水灾一开始,就陪在咱们百姓的身边,关心照顾咱们这些百姓呀!你是不是……要升县令哥哥的官儿!”
我一怔,惊讶的睁大眼睛:“咦,你怎么知道?”
小男孩儿嘿嘿一笑,调皮的用小手弹了下我的脑门儿,端着小大人的腔调正儿八经道:“我娘说的呀!”
“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