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打算先看一眼再去换过衣衫的。
女孩脸上眸中的不喜之色,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上官千杀洗漱过后,换着新的衣裳,渐渐觉得胸中怒气如有实质,不知因何而起,又该对何处发泄。他按住右边眉头,疼得弯下腰来,却是一声不吭。细究起来,那怒气底下竟是荒唐的委屈。
有了这么一节在前面,次日众人入云中后,上官千杀便对孟七七道:“我留在高府,议事方便。只是府中才遭战事,近几日只怕污秽,你不如……”现住在高府旁边的宅子里。
孟七七却是截口道:“我跟变态表哥商量好了,我带的人都住在城北的府衙里。”
好一个商量好了。高府在城南,府衙在城北,那真是再远没有了。
上官千杀面无表情,淡声道:“也好。”
孟七七心里吐吐舌头,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如果日日面对着战神大人来做,那真是让她——寝食难安了。
很快,上官千杀就知道孟七七在做什么了。
她在将原本的十万西北军收归府衙,也就是朝廷。而她用的人里面,就有当日夜战高府之时的内应之人。那内应之人,竟是个双面的奸细。看似是他上官千杀的人,却又不知道是她何时埋下的人。
这却是有点高看孟七七了。其实云州这些人,多半是她大姐当初在并州那十年经营下来的,四年前转给了孟七七。孟七七又因势利导,加以发挥罢了。
如此过了三日,两人之间竟是只言片语也无。不知孟七七如何,上官千杀却觉得那日换衣裳时胸中的怒气,越发汹涌起来。
到了第四日下午,亲兵传讯来说安阳公主去了高府之时,上官千杀还在西北军中分拆人马。
李强任与高志远当时都在营中,闻讯便道:“少将军且去,此间有属下二人在。”
上官千杀眸色沉了沉,手中持着一枚用作标识的小旗帜举在沙盘上空,好似没有听到他二人的话一样,接着传讯的亲兵到来前的话题继续分派道:“中营十二队照此划分……”一面说着,一面将那枚旗帜插在了沙盘左下角——只是用力过重,旗杆直透盘底,这一枚旗帜就比旁的旗帜看上去矮了两分。
李强任与高志远暗暗对个眼色,不敢再提前话。高志远是知道内情的,他给那传讯的亲兵打个手势,令其安静退下。李强任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是他为人心细,这么些天瞧下来,总也察觉出一点端倪——少将军与安阳公主之间,兴许是出了什么事儿。若说是像寻常小情侣一样拌嘴生气了,那倒不太可能。旁的不说,他们将军对安阳公主可真是要紧上心到了份上,别说是拌嘴,就是重一点的话都不舍得说——这中间多半有什么误会。李强任心下忖度着这些有的没的,面上倒还恭敬听着上官千杀分派。
上官千杀这会儿虽然面上还平静,心里却全不是这么回事儿,按耐着性子将军中事务尽快处理完了,这便再等不住了。高志远与李强任一去,他在空荡荡的营帐里转了两圈,决心不再折磨自己,这就上马疾驰回了高府。前三日,他都要夜半才回来,有一日就直接在军营中歇下了——日头还在天上就回来,这还是第一遭。
到了府门前,上官千杀翻身下马,两步跨上十几级青玉台阶,一抬眼看到门房佝偻着身子缩在廊下避风处,便直接问道:“人呢?”
门房呆了一呆,头一回儿跟大将军回话,有点磕巴,“……回、回将军话,在、在书房呢……”话音未落,就见大将军已经走得人影都不见了。
这书房其实原本是高府一间空屋子,上官千杀令人在其中摆上桌椅地图沙盘等物,做了个小型议事处罢了。
守在书房前的两名亲兵远远见大将军疾行而来,都挺直了腰背,低头问安。
上官千杀潦草地一点头,伸手推开书房门时,心头不知怎地竟有些紧张。
结果两扇长门应声而开,里面却空落落并无一人。
上官千杀心头一沉,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的心往深水中潜下去一般,触目空落,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七七走了”。从亲兵传讯说她来了高府寻他,到他耐着性子安排完军中事务归来,虽然于他而言因为急切而显得分秒都漫长,实则——也不过一个时辰罢了。
她连一个时辰都不愿等。
上官千杀奇怪于自己此刻的平静,就好似在他潜意识中一直都知道,七七对他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不过好在他耐心够好,又习惯于等待,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尽可能地令她不用等。深究起来,他倒也不全是出于爱,也许还有些怕。怕偶尔一次的等待,令她察觉她在对待他时匮乏的耐心。
可是这一次他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若是平时来讲,他该是会在亲兵来传讯的第一时间就赶回来见她了。但是这段时间来,先是知道了女孩对她的欺瞒;继而明白了女孩分割兵权下对他的提防;最后更有这几天女孩人为造就的分别堵在心中。再好的耐心,也几乎要耗光了。便是让她等上一等又如何?难道在她心中,对他就全是虚情假意不成?这些混乱的念头阻止了他即刻赶回来。在挨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终究还是抵不过心头的热望,他快马加鞭赶回来时,却已是人去楼空。
上官千杀轻轻阖上了门,立在原处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她何时离开的?”
在他回来前一刻,还是半个时辰,甚至更早就离开了?
亲兵愣了愣,试探着回答道:“回将军话,您是指安阳公主殿下吗?公主殿下人在旧书房……”
所谓的旧书房,乃是高建业原本用的书房。上官千杀改建的这处新书房乃是议事处,亲兵不得他的命令不敢随便放人入内,虽是公主之尊,也恭迎去了旧书房。
上官千杀滞了一滞,一抹微红爬上他耳根,好在方才心中所想无人知晓,他这可当真是关心则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