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现在。”孟七七又低声重复了一遍,现在就把这一切对战神大人和盘托出,如果过几日上官军与西北军非但没有起战事反倒联手了呢?那她家人可真是九死一生了。
其实这一点她理智上一直都很清楚,然而感情上她又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安排的人出现在战神大人身边。如此赤·裸·裸的欺瞒,令她寝食难安。直到此时此刻,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真相是要说的,这是她屈从于感情的一面;然而何时说,却由理智来做决定。
孟七七叹了口气,若不是关乎亲人性命,这样的问题在面对战神大人的时候是最容易解决不过的了。若是能确保不管怎样她家人都平平安安的,那这样的事情,她多半会在第一时间缠着战神大人,直通通一句“战神大人,那个石齐是我的人,你多关照”就给交代了。
南宫玉韬听她这样回答,笑起来。
孟七七狐疑地瞅着他,“你笑什么?我刚刚的话很好笑么?”
南宫玉韬耸耸肩,“我还以为你智商又降回三岁那会儿去了呢。”他说的是在刚听到孟七七说要告诉战神大人真相时的想法。
孟七七咬牙,没她等开口,又听南宫玉韬继续道:“没想到却是我小看你了……”
他忽然伸出手来,按了一下孟七七的脑袋,“……胡太妃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悉心栽培,还是有点成效的嘛。”
孟七七险些被他一下按到河里去,拨开他手腕站起来,不肯吃亏地也敲了他脑袋一下,哼道:“门缝里瞧人!”她站起来了,才看到南宫玉韬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只琉璃瓶,瓶中封着细细的一卷纸,正是当初在苍苍山顶,隐婆转交给他的“一对夫妇”留给他的信件。
“咦,你还没打开看呀?”孟七七问道,好奇地伸手去摸。
南宫玉韬下意识地想要将琉璃瓶收起来,手动了动又停在原处,给她碰了一下那瓶身。
孟七七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只有面对战神大人时会偶尔有想要欺负他的恶趣味才会故意跟他反着来,这会儿她察觉到南宫玉韬的情绪,只碰了一下那琉璃瓶便收回手来,笑道:“确定无误,是真琉璃。”
南宫玉韬将琉璃瓶收到身前来,嗤笑一声,“你别做公主了,改当古玩店铺掌柜的算了。”
孟七七方才下定决心,解决了心头大事,这会儿心情明朗,笑道:“那也不错嘛。”她一瞥眼,遥遥看到高志远从将军营帐中走了出来,因拍手笑道:“我回去啦——这处风水宝地便留给你啦!”
这株古树下的金水河畔,非但不冷,而且风景又好又安静。这几日来,她与南宫玉韬都挺喜欢呆在这儿的。
孟七七蹦蹦跳跳往上官千杀所在的营帐而去,路上鬼使神差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南宫玉韬独自立在金水河畔,逆光看不清神色——他伸臂在河面之上,手握那只琉璃瓶,,似乎只要一个松手,那琉璃瓶便会破开薄冰沉入河底。
一阵风来,吹得他头顶的树叶哗哗响成一片,那声音隔了冬日冻得硬邦邦的空气传到孟七七耳中,不知为何令她脚下慢了半拍。
掀开营帐帘幕的时候,孟七七心里还乱七八糟地想着,看来是该物色个表嫂给变态表哥了,因他独自一人时的样子看起来着实不怎么快活……
“我回来啦!”孟七七笑着扬声道,一步踏入营帐中,抬眼就看到战神大人手撑额头坐在案几之后。
上官千杀听到她的响动后缓缓抬起头来,他的动作缓慢到几乎有些沉重,就好像有一座泰山压在他脖颈上一样。
孟七七没察觉,从外面一进来,整个人都暖起来了,她正忙着解外袍,一面笑问道:“高志远走啦?你们聊了好久……”她摸着自己耳垂又跺了跺脚,人已经走到了上官千杀面前。
她在上官千杀旁边坐下来,笑着拉他的手来碰自己耳垂,“是不是很凉?虽然在外面的时候还不觉得冷,但是……”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孟七七忽然就忘记了下面的话。
上官千杀的手掌顺着她的力道静静捂在她耳畔,他温热的体温更令她觉出自己的耳垂上的凉来。
然而他的目光,却比她的耳垂更凉。
这样的目光,她曾经见过许多次——在战神大人看别人的时候。她曾经见过他与下属议事时的情景,他很少说话——战神大人原本就是一个很寡言的人,但是只要他淡淡一个眼神看过去,那些怀有私心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她原本还以为是因为战神大人在军队中的名声所致,直到这一刻,她自己第一次承受了这种目光。
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比积年的冰雪更冷,比刮骨的匕首更利,比千丈的潭水更静。
令人战栗、令人痛楚、令人不敢发出声响。
孟七七本就心中有鬼,在那目光下不由得便僵了一瞬。白着一张小脸,她小声道:“战、战神大人……?”在她这声低语之后,她感到战神大人的目光,以及整个人的神色,由冷厉转为了平静。
一种绝望般的平静。
她看到上官千杀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手撑额头,眉头紧皱,缓缓靠在案几上,身体都像是要蜷缩起来,修长的食指用力抵住右边眉骨处——那么用力,以至于指节都泛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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