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在手中,仿佛要握住点什么才觉得安心。
他轻轻应了一声,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敛去了眸中复杂的情绪。
“你的手怎么了?”
忽然之间,他听到女孩这样问,她的声音里透着点惊讶与……担心?
“被火燎到了?”
他烧伤的中指被她轻轻捧在柔腻洁白的掌心。
上官千杀还没有从被她无意中忽视冷落的境地里走出来,面对女孩突然的关心,他一时间讷讷不能言语。
孟七七长叹了一声,叹气声中有烦躁与不耐的意味。
这一声叹气好似一记重锤砸在上官千杀胸口,令他连呼吸都感到艰难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叹气?
因为已经有山淼需要她去照料关怀了,他上官千杀对她而言,就成了会令人感到负赘的存在,是不是?
好像那一刻烧伤的痛楚,直到此时才从指尖传到了心底,上官千杀低着头,脸上静静地显出一丝难过来。他并没有抽回手来,受伤的手指一动不动躺在女孩细白的掌心,任由她轻轻碰触着。然而她每一次的碰触,都会给他带来一阵只有他自己能察觉到的颤抖。
那颤抖发源自他心底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
他忽然之间很害怕,怕女孩接下来要说的话,会令他痛不可当。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对于女孩而言,他并没有她口中说的那样重要;她也并没有像她口中说的那样喜欢他。在她的生命里,他大约只占了十分之几,甚至百分之几的比重。只是她好像并没有察觉这一点,好像她也相信了她口中甜美的谎话——于是他也侥幸而卑鄙地抓住了这偷来的幸福。
虽然一直记着她总会有长大明白的那一天,他却没有想到会是在这一天。
她该明白过来了吧?她的细心与温柔并不只是给他一个人的。她固然记得他不食香菜,口味清淡,洁癖严重;却也同样记得山淼讨厌喝药,爱吃桂花糕,而且以罕见的耐心哄山淼喝药。他比谁都清楚女孩的大大咧咧与三分钟热度,所以他此刻也比谁都清楚,能让她将细心、温柔与耐心都付予的人对她意味着什么。
尽管早就有预感,然而这样直观地看着,了解到她对山淼的感情,上官千杀还是觉得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好像要失控一样。
一股闷热焦灼的情绪在他胸口萦绕不去,这股陌生的情绪好像要把他变成一个怪物,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掠夺、伤害、杀戮,杀光所有觊觎她的人,灭尽任何分去她关注的人,甚至是……将女孩囚禁起来,束缚她,占有她,令她自此以后只能看着他、只能想着他、只能在意他。他想要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重重吻她,狠狠爱她,令她只能喊出他的名字,再不记得这世间还有别人存在。
这就是这半日来,他静静坐在火堆旁看着时,脑海中全部的想象。
可是每当这种极为爆烈的情绪升到顶端的时候,只要女孩望他一眼,哪怕那目光只是从他身上轻轻掠过,都足以唤醒他心中另一股柔和却又强大的感情。
这股柔和的感情,让他试着去理解女孩对别人的在意,让他甘愿接受女孩的任何决定,让感到怎么爱她都不够的他觉得只是远远望着她便足够了。
他整个人在这两种对立的情感间自我拉扯,而唯一能解救他的人,正慢慢在他面前跪坐下来。
“很疼吧?”孟七七仰头望着上官千杀,脸上是感同身受般的疼痛表情,她也察觉了自己方才那声叹气情绪不太对,可是看到他指尖肿胀可怖的水泡的那一瞬间,她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心疼与莫名的自责衍生成一种焦躁生气的情绪,随着那声长叹外泄出来。
上官千杀垂眸,怔怔看着她。女孩眼中流露的关切仿佛是世上最好的灵药,不仅消褪了烧伤的疼痛,连他心中那股暴烈恐怖的情绪也烟消云散了。
孟七七从老郎中的药箱里翻出獾油来,手势轻柔地给他涂抹在指尖,问道:“什么时候伤到的?中午那会儿还好好的呀。这样碰到会很疼吗?”声音低而柔和,毫不掩饰其中的心疼与在乎。
上官千杀不说话,仍是怔怔地看着她。
孟七七有些无奈,战神大人就是这样,他不管是受了伤还是不开心,都绝对不会自己主动说,一定要等到她察觉不对,追他一直问一直问,他才肯说一点。万一她没察觉,这事儿就不知不觉过去了,然后他会闷在心里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地难过。要是到了这一步,她才察觉去问,那就晚了——战神大人会很难开口,而且他多半心里已经很难过了。
她当然舍不得让战神大人难过,可是战神大人把所有事情压在心里的习惯简直跟天性一样难以改变。于是她平时跟战神大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会特别注意留心他,担心有一瞬的疏忽没察觉到,让战神大人自己又默默承受起来。
这半天因为表哥突发疾病高热不止,她忧心之下没顾上留意战神大人,现在……
看吧,战神大人不开口了!
孟七七给他把伤处涂抹好药油,小心地往他指尖吹气,抬起眼睛望着他,柔声问道:“这样凉凉的,是不是不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