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声音在问他自己:倘若一枝花寨果然是一夜之间被高手屠灭,那自己的寒风寨能抵挡几日?
或者说,自己这条性命,能留几日?
虽然一直对手下装的恍若无事,他还是悄然行动起来了,修碉堡,派暗哨,加强戒备自然不必说。他偷偷拿出自己一直藏在暗室中那秘不示人的宝贝箭筒,藏在自己身边,昼夜不离。这箭筒当真是一个宝贝,不过一只茶杯大小,里面藏了一百零八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机括一动,足以把一头会飞的大象瞬间打成筛子。就算银针射完了,里面还有半桶毒水,销魂蚀骨,无药可解,是他最后保命的底牌。
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够,偷偷的溜下山去,找了个很灵的老先生,给自己算了一卦,卦上说自己还有四十年寿命,今年虽有小厄,但不过咫尺小沟,一跃可过,终究还是会吉人只有天相的。
算命的消息当然被封锁了,如果让寨子里的兄弟知道大寨主病急乱投医,都求助于算命先生了,恐怕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人心不能散啊,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他还是希望尽量保住山寨的。当然如果保不住山寨,只保住性命也差强人意。
想来他在寒风刀法上浸淫数十年,又有几百兄弟做......肉盾,只是单纯的想逃命的话,世界上能阻挡的人也不多吧。
直到今天晚上,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这世上,自己不能抵挡的存在,实在是太多了。
从半夜听到第一声惨叫开始,直到他穿上衣服,急急忙忙奔出门外,惨叫声不绝于耳,听得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响马头子腿都发软。即便如此,他还是拔出刀来,冲了上去。
输人不输阵!
他本可以英勇的冲上第一线,带领弟兄们抵抗来敌。直到他看到了比自己只逊一筹的二寨主被看不清来路的刀光一刀放倒。
杀神来了!
或许是这些天来的疑虑骤然爆发,柳云瑞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怕死,他呆立了几秒钟,就看见了对面那道鬼神一样的刀光冲着自己来了。
我要死!
我不要死!
好在柳云瑞身边就有一个三寨主,他一伸手拉过自己的这位数十年同甘共苦的兄弟,给自己挡了一刀,趁着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展开前所未有的轻功,如大鹏展翅一般飞跃而去。
夜色之中,他一边奔跑一边脱衣服,脱下寨主才能穿的光滑锦袍,换上了小喽啰才穿的粗布衣服——至于衣服是怎么来的,当然是他一路跑一路“拿”过来的。
一路奔出山寨,柳云瑞计算了一下方位,继续往下跑。他轻功不弱,又无比熟悉山中的情况,一会儿工夫跑出好几里地去。
蓦然回头,山寨已经被山林树木遮挡得严严实实。对方并没有放火,夜晚的山林也并不安静,这一场厮杀在数里之外就变得遥远起来。
这就是一枝花寨被覆灭的实况重现么?当初一枝花山寨旁的山林,就是这样静悄悄的吧,直到鲜血流淌成河,从山上留下来,被人发现。
毕竟是自己几十年的心血,柳云瑞只觉得一阵心绞痛,蹲在地上很久没起来,一直暗暗琢磨:我这是得罪了哪一个?遭此横祸......
突然,他心中一动,大叫道:“不好!”
他突然想起来,一枝花寨的寨主,不就是死在山寨以外的么?山寨覆灭的时候,她不在山里,反而来到山脚下,难道不是逃命的缘故么?
此情此景,与那时是多么相似?
自己孤身逃出山寨,倘若死在外面,又有谁能知道?
想到这里,柳云瑞又觉得脚软了,四周看了一圈,发现这里倒非荒山野外,对面一株大树下,有一个窝棚,那是他寒风寨的暗哨。
略松了一口气,柳云瑞整了整衣服,就要开口召唤,这时候有一个人在旁边听喝也是好的,关键时刻还能挡刀。
然而,他刚一张嘴,又是一股寒意,又想到一事——一枝花寨的暗哨,不是也给拔除了一个么?
难道......这里也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吱呀一声,窝棚的草扉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人走了出来。
但见这人身材中等,一身单衣,一张圆脸,眼睛弯弯,似乎带着不尽的笑意,若仔细看时,能发现他年纪不大,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柳云瑞抽了一口气——这人他果然从来没有见过。
那少年不等柳云瑞反应过来,微笑道:“寨主好,在下孟帅,在这里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