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一人。
于是朝野之上,过半的官员都在推举谢君怀,中立和反对声都是少数,这让姬影很烦躁,他当然知道谢君怀是带兵打仗的能手,是个“万马军中取敌军将领首级”的传奇人物,是大祁夺天下的一把出鞘利剑,尤其是在那十年乱世动荡期间,对方早已非常熟悉边关地形地势,有极为出色的经验,这重任非他莫属。
但私心作祟,他并不愿意对方远离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分一秒都不行。
看到帝王皱眉,朝下善察言观色的官员心里纷纷咯噔一声,用宽大的衣袖遮去自己骇然的神情,果然,陛下并不愿意将兵权交给谢氏,谢氏风头正盛,陛下果然还是忌惮的,哪管对方是不是大祁重建的功臣。只怕最后就算陛下颔首肯许了,也会时时刻刻紧盯着对方在边境的动静吧。
他们无奈地叹息一声,果然历史上那些名臣将相,大抵都逃不过“功高盖主、祸必将之”的命运,能得善终的少啊!
他们再联想了前些日子惠帝缠绵病榻的事,一连数日,几乎轰动了整个宫廷,而根据传闻,谢君怀这个帝师却从未踏入禁城,更别提踏入帝王的寝殿了,真端的是冷血心肠。他们不知道那几日谢君怀就跟在皇帝身边伺候,以为这对君臣早已有了间隙,前日杀西域使臣棋子端的君王和睦景象怕也是逢场作戏,那此时陛下为谢氏将掌兵权而皱眉的举动也说得通了。
最后,姬影自然是答应了,就算他不答应,季海衡也会逼着他答应。将幼帝辅助上位,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一半了,他也以一己之力将谢氏全族捧上了至高无上的位置,谢氏家族本身清正廉明的好名声也会让其他人掂量着不敢轻易下手,除非他想在史书上留下遗臭万年的一笔。
除了镇守四方,季海衡手里得了兵权也是有私心的,方便他走遍四海去寻找自己那个不知道在何处的爱人。当他完成镇守的任务,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彻底完成了。
很快就到了临别之际,帝师出征,全城百姓前来送别。
而早在禁城内,无法出宫的姬影就抿着薄唇看着他,在晨光之中,睫毛轻颤如洒金粉,那朝霞般耀眼的容颜勾魂夺魄,那双眼睛倒是亮得吓人,一时间让季海衡感慨万分。
他为人师表,教养对方多年,从那被刻意压制的身高,到现在,对方的身量已经快及他眉宇了,再过几年,怕就已经是真正君临天下可以独胆一面的强权帝王了。
“我等你,你快回来。”少年对他开口,竟然连“朕”都不称了,季海衡知道,按照大祁律法,他不能出宫,最多只能送到这里了。
至于是否会回来,季海衡不愿意撒谎,所以他只是勾起唇角笑笑,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微笑,看着十分温雅清淡,眼中淡淡的光彩令人失神。
没得到回答,少年皱起眉宇,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这个即将远行的人,可是对方毫不留情地转身,他的手只能来得及抓住对方一缕青丝,而且那黑鸦的发丝太过滑腻,竟从手指缝隙中滑落。
姬影一愣,发现自己的手在晨曦中白得近乎透明,而对方那一身银红铠甲则如火焰般夺目,衬着那利落上马的高挑身影,令人挪不开眼。
他的心瞬间变得空荡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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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军开八荒,扫六合,平定四海,所到之处,揽尽民心,教当地民众务耕织、修战具,巩固帝业,金城千里,人人称颂其英勇风姿,“挥剑宇内逐败寇,天下何人不识君?”
从东到西,谢军捷报连连,可是远在千里的皇城并不安定。
偌大的宫殿之中,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慵懒地用朱笔批阅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章,眉宇之间贵不可言,批阅累了就歇息一下,趁空逗弄一下身边扑腾着翅膀的金笼鹦鹉,听着鹦鹉吃着米粒,嘴里嘎嘎地喊着“太傅”、“太傅”,忍不住从喉间发出低沉的轻笑。
难怪民间有“金笼鹦鹉,念粉郎言语”的佳句流传,原来相思之情普天之下共有,连高不胜寒的九五之尊也不能幸免。
“陛下,你要小心千岁爷啊!”不少人前来劝谏,时不时还递送弹劾奏章,“谢氏极有能耐的,走过每一片土地,都可以固守八方,确实让大祁固若金汤、外敌不敢来犯,这点确实功不可没,然在那皇权难以企及的边疆地区,早已无人识得新帝,只知千岁啊!”
半晌,想起前些日子陆续不断的朝臣,端着一副苦口婆心的劝客嘴脸,少年皱起眉头,一时也没了继续玩乐的兴致,懒洋洋地放下手中挑弄鹦鹉的金竿,回到桌前,端详着桌上的画卷,画上的自然是那南征北战之人。他用手细细摩挲着,仿佛指腹下不是那粗糙的画纸,而是画中人那具饱含体温的血肉之躯。
画中人那皮肤和骨头,包括那高挑的身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都栩栩如生,仿佛可以破画而出,教他如何不想念。
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去就去了一两年,期间他下达了不知多少催回令,可是都被对方轻描淡写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给驳回,他派遣而去的监官也受尽了苦头,收获了不少兵士敌视的目光,待不了一个月就灰溜溜回来了。
他很无奈,想告诉对方,他不是派人监视他,而是实在太想知道对方的一举一动了,毕竟催促的诏书一道比一道急,却都被对方丢到帐幕角落堆积灰尘,偶尔一封回书,也是告诉他,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一来一回怕是会贻误战机,宜将剩勇追穷寇,叛军分裂势力就该一口气追击,故恕臣不能听令。
而边关将领们又只认虎符,于是谢军无视皇令,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少年也只好压抑住心里几欲要爆发的思念,选择了纵容,反正,任务完成了,对方也只得回来,再久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