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起最大的勇气问,“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十多岁的样子,衣着华丽,像是个富贵人,哦对了,他说他死在七个月之前。你有印象么?”
叶寻极力思寻着:“七个月前是二月……可我是正月攻入的琴川,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上过战场!”
他像是找到了一条救命稻草,满眼放光地说:“当时朝廷飞书琴川,命我屠城雪耻,是我连发六道急书,和太子一起求情,才让皇上收回成命。师傅,我二月的时候真的没杀过人。”
“对了……”云绦像是又想到什么,“我老觉得这个人的穿着眼熟,你记得当初在西京皇陵吗,这个鬼穿得好像就是那种太监服,而且他四十多岁不长胡子,他很有可能是个太监呢,想想看,你七个月前是不是害死过什么太监?”
叶寻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冤枉:“绝对没有,七月之前我尚在军营,哪里会见到什么太监。”
他伸出二指,指天铭誓道:“我叶寻虽然杀人无数,但我敢保证,我所杀之人,个个都是在战场上与我兵锋相对之人。”
云绦托腮望着夜空,陷入了长考。
“师傅在想什么?”叶寻像个受惊的小孩,问得小心翼翼。
云绦道:“我想着天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叶寻差点岔气。
“你走了我怎么办?”他急得大叫,“更何况你刚才说后园还有几个鬼呢,你怎么能这样一走了之。”
“我改天再来,帮你收了他们。”
“改天是哪天?”
“明天吧,我有空就来。你用不着害怕,这个鬼傻傻的,不一定哪天就忘记了报仇这事儿,自己个儿就飞升上路了。”她边说边走,“你要心里实在放不下,也可以抽空去打听下,没准能找到缘由也说不定。”
叶寻追问:“我去哪儿打听啊?”
“不知道。”她说,身影渐渐融进了夜色中,消失不见。叶寻又唤了她两声,都不见应答,才知她是真的去了。
叶寻心里埋怨着她,四顾周遭,顿时草木皆兵,便大声叫来家仆,令其点上灯笼带路。
候府的主寝本该是在艮岳环绕的观极楼,但叶寻入府后觉得那里弯弯绕绕,重叠翠嶂,进出很是麻烦,况且那是之前诚王住的地方,他心里更觉得别扭。于是把住的地方设在往观极楼路过的一个安静地方。
他住的别院叫作滴玉轩。此处偏在后园一偶,有几道竹林作隐,隔着一泓清水,水那边建着一座竹叶庵。
而且叶寻特意吩咐,没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踏足滴玉轩。
这主要是为了云绦做考量,若是她哪里夜里来找自己,被人看见难免麻烦。
这一夜,也许是第一次住在府里,他怎么也睡不着觉。
窗外明月如昼,夜不知到了几时,他索性起来,披着衣裳涉过小桥,想到竹叶庵里瞧瞧。
庵外有一道篱笆,似乎无人打理,都有些残破了。篱笆里面种着几珠桂花树,正值花时。
屋门半掩着,像是没人住的样子,叶寻唤了几声,没人答应,他推门进去,借着月光依稀瞧见里面有些荒凉衰败的样子,案子上积了不知多久的灰,香炉里也没有半点火星的样子。
座上菩萨坐得端正,叶寻吹燃蜡烛,给菩萨恭敬地上了几柱香。
低头时,不经意瞧见地上有块小木板,他看了好久,怔怔地捡在手中,又在地上找了块瓦片,在上面一笔一画极认真地刻了起来。刻了不知多久,始成一点气候,上面刻的七个字:长姐叶隐之灵位。他揽在怀里伤心了一会儿,将它安置在菩萨旁边,又拜了几拜。
然后他在角落里找到扫帚簸箕,将庵里里面打扫了一遍。他做得悠闲自得,并不觉累。
直到快天明时,才回滴玉轩打了个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