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
士卒报得仓促,并没有向陈玄交待事起何因,现下陈玄扫视岸上情况,又瞧见叶寻肩头绳印,半副湿衣,顿时明白了前后,一时吓得魂飞魄散,惊慌不已,嘴都不利索了,“这,这怎么,大将军……属下冒犯大将军,真是万死难赎。”
他一怒拔出佩剑来,咆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冒犯了大将军,站出来,老子先劈了你再自杀给将军谢罪。”
叶寻伸手示意,让陈玄把剑给自己,陈玄不知何意,却不敢不从,手抖着递上剑来。
叶寻把剑齐眉,——这真是一把饱经腥风血雨的好剑!他看了眼剑的主人,又扫视了一眼在场士座,他们曾同袍作战,亲如兄弟,他不知该怎么出口苛责。
“不知者不为罪,况且是朝廷降旨,我身为梁国子民,出这一份力也是应当,只是……”
他终究忍不下。
“若为我一人故,我绝不会多言,但陈大哥你……不该强征编外徭役,这样于理不合,建功德碑是要立功德事,若多起民怨反倒不好了。”
他虽然说话平和,似规似劝,但陈玄仍大感惶恐,忙躬身请罪,道:“大将军所言甚是,属下鲁莽,以后万不敢再惊扰百姓。”
叶寻正要再说两句立立规矩,忽听人群人有人高呼,“我等身为大梁子民,甘心为朝廷效力,更甘心为凤台军效力,何言有什么怨忿!”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道士挤过士兵的阻拦,向叶寻走来,边走边看向叶寻道:“叶兄果然真人不露相,露相惊煞人啊!”
众军士见他称叶寻为‘叶兄’,以为熟识,当下不敢怠慢,陈玄忙拱手道:“敢问道长……”
“我与叶将军乃是同船好友。”
他倒是会套近乎。
叶寻瞧着他,微微含笑抄手不语。青阳过来双膝跪倒,纳头伏双臂叩拜,朗声道:“叶将军神骏西来,立于这通天峡口,有出岫之辉,披霞满江,小人早早便识出将军非凡人之象,偶得同船,平生大幸。”
“道长的眼真是灵慧得很。”
叶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青阳本以为叶寻要扶起他来,却惊讶地发现,叶寻只是压着他的肩,使他无法站起身来。
“将军?”
“陈大哥……”叶寻招手向陈玄道,“这位道长确是我的好友,道长胸怀天下,素有报国之志,我看这样吧,我向你讨个缺,给道长在这通天峡安排一个拉纤的差事吧。”
陈玄一时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这……”
青阳脸色大变,“叶将军……您在开玩笑吧。”
再强要起身,叶寻生生按住了他,不笑不怒,平常道:“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青阳急道:“小人无才,旦有一丝占卜之能,乞能入将军幕下,敢效犬马之劳,只是拉纤这活儿……小人年纪大了,恐怕干不来,求将军……”
他还要絮叨,叶寻忽地拎起剑来,吓得他忙闭了嘴。
“我本来要杀你的。”叶寻俯身小声道,“可惜我答应过她,不再动手杀人。”
青阳抬头,一脸错愕,“为什么?我从来没得罪过将军。”
叶寻不再理他。
回身正襟危坐,“陈玄!”
陈玄见他直呼其名,一脸正色,忙躬身受命。
“我把青阳道长留给你做工,功德碑一天建不完,他一天不许离开通天峡,若是人走丢了……”他手腕一翻,长剑饮风而颤,“别怪我翻脸。”
“属下领命!”这大概是他从军以来领得最奇怪的一道命令了。
青阳眼看剑光闪闪,心里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枉然,只是他想不明白,他半生长袖善舞,只敢鬼道里纵横,少敢招惹权贵,何以竟得罪了这素未平生的叶候爷?
微微启头时,看见叶寻正举目向西方眺望,像是一个渡客在等船来。
一时间,他好像知道自己该恨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