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模样。
如此这般,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灵符忽又有异动,它先是急剧膨胀,成了个圆球状,倏忽又泄气一般,射出一粒萤光来。那荧光打在云绦的眉心,令她身子仰倒在地。她猛地站起身来,扶腰喘气,一副大难重生的模样。
“师傅,你终于回来了。”叶寻兴奋道。
“还好。”她上气不接下气道。
“师傅,你怎么一鼻子的灰,受伤了吗?”
“里面很脏。”云绦一边摇头一边擦鼻子,补充地说,“你没进去过你不知道。”
“师傅说通他们了吗?”
“我倒是说通了一点,不过他们三个各自的恩怨太深,解不开了。”云绦静下一口气,又说:“不过我知道了,他们为什么会分别死在三口井里。”
“为什么?”
云绦不答,拾起灵符,来到城隍庙前,对着高坐其上的城隍又是一顿虔诚的叩拜。
然后她倚在龛前,看着破窗外的月色,似自语又像是与人说,还像是在自责,道:“其实我猜错了,原来是我把人心想的太恶了。”
“师傅为什么这样说?”
“其实……那个小孩子并不是被他父母所杀,他是自己病死的。”云绦叹口气,接着说:“他的家人本想要葬他,但临埋之际,那做父亲的又想起了也在病中的女儿,便对妻子说‘儿子死了,女儿怕是也命不久矣,与其这样埋入土中,不如烹了,换女儿一线生机’那做娘亲的,也是饿到了极限,竟这样默许了。”
叶寻听她慢慢道来,语气中并没有半分的责怨。
“正在病中的女儿看到母亲端来一碗肉,简直高兴坏了,也顾不得问什么,一通鲸吞蚕卷吃下了肚。可吃完之后,女儿才想,家中贫无粒粟,又何来糜肉?于是她偷偷溜到厨房,隔着窗棱,一眼看到弟弟的人头在锅中随着水花翻上翻下。她大惊之下,几欲作呕,回到屋里,一边内疚惭愧,一边惊惧交加。心里想,今日父母腹饥煮了弟弟,来日腹饥也许就会把屠刀伸向自己。这样一想,与其苟活,不如早死,便留下绝书,跑出家门,纵身跳进了村南头的井里。”
叶寻一阵脊梁发颤,问:“那对父母呢,又是因何跳井?”
“那夫妇二人把灶上事宜收拾妥当,回到屋里,不见女儿,却见了绝笔信。夫妇二人追悔不及,互相埋怨,大吵一架。又想到各自的所做所为,掩面羞惭,没脸再活在世上,两人出了家门,便分道扬镳,一东一西,跳井而亡。就这样,一朝之内,两念错猜,三眼老井,四口之家,先后殒命,唉……”
她说着说着,似梦臆一般,叶寻再想回话时,却见她已经合上了眼。
她睡着了,但眉间一抹浅愁未减。
叶寻看着高高在上的城隍,想到了以前:那时他还在军中,为大梁江山执锐披坚,他用八个月的时间誓死守卫住了建都一百八十年的昊京城,又花了一年的时间,把敌兵赶出鹿鸣关。最后,他长缨奋举,意气风发的催马出关,临兵漠北,用三千里白骨荡平狼烟。他在军中吃着肉,喝着酒,挥洒着热血,他以为他是为了守护关内姐姐的太平,他以为他是为了天下人的久安。
可是,他姐姐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而他保护的天下人,为了让他们能够马肥人壮,不得不上缴自己的三餐。
以至今日,白骨成堆,冤魂成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