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军趁虚而入,后果将不堪设想。
路放却并没有再和他说话,只是径自拿了汤药去哺喂秦峥,一口又一口,若是有汤药从嘴角溢出,他便擦,擦了后再喂。如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碗汤药都被他喂下去了。
孙自英站在那里,怔怔看着,却觉得路放背影清宽坚定,绝不是他在那里说道一番便能动摇的。
想着这个路放不过是十九岁少年罢了,便能讨伐四方,令得南蛮损兵折将,必然不是个一般人物。而世间之人,凡是超群绝伦者,特别是如路放这般少年成名,心性坚毅,其想法怕更是常人难以琢磨的。
最后无可奈何,他终于道:“将军放心,便是我孙自英无法解决这瘟疫,也自然会设法去求能够治这瘟疫的!”
路放回首望了他一眼,眸中有感激之色,点头道:“辛苦。”
孙自英点点头,自己出去了。
孙自英出去后,路放继续守着秦峥,为秦峥褪下衣衫。
其实路放自小读诗句,学兵法,练武艺,习操练,对于与女子相处并不熟悉,更不要说去看到女子的身体。平生第一次褪去一个女子的衣衫,却是这般情景,无丝毫旖旎,无半分躁动,只有挥之不去的沉痛,和化不开的怜惜。
他用干净的毛巾沾了用艾蒿和菖蒲煮出的药水,然后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身体。
从她的脖颈到她的胸部,又从她的胸部到她的肚脐,耻部,大腿。她的身子虽已经瘦弱无比且疤痕累累,可是依稀可以看出,她胸部坚挺小巧,腰肢纤细,两腿修长笔直。
路放想起那一晚,在敦阳城大殿上,从廊檐上往下看时,大殿里那个如高空明月般的女子。淡泊清冷,却自有一番光华,高悬夜幕之中,映衬得漫天星斗都失去了颜色。
路放望着榻上女子,心知她若是稍作装扮,风华足以绝代。
可是如今,他却是再也看不到了。
只见榻上沉睡,遍体鳞伤,或红或白或青,偶有一两处好肌肤,也是越发映衬得那伤痕狰狞。
路放的指尖,轻柔地抚摸过她的每一处伤痕,为她抹上孙自英自配的药膏。这药膏呈褐色,清凉宜人,他仔细地涂抹均匀,仿若手下是世上最为珍稀的瑰宝。待为她抹背后的红疹时,他小心地将她翻过来,她肩后一处,竟然有血红的斑痕,仿若在浸着血。路放先是蹙眉,待细细看来,却见那竟然不是一个斑痕,而是一个殷红色的胎记。那胎记生得倒也特别,并不是日常见的形状,倒像是一个隐约的十字形。
路放看了片刻,便继续为秦峥抹药,待无一处不抹上了一层药膏后,路放这才小心地为秦峥盖上凉被,可就在此时,秦峥的睫毛眨动了一下,竟然微微睁开了双眸。
此时她的双眸犹如被蒙上了一层雾般,朦朦胧胧,再不如往日那么透彻的漠然。
秦峥只觉得满嘴浓重的药味,她知觉极为灵敏,很快便辨出口中药物,知道这是祛除瘟病的。
她想起身,却觉得头脑沉重,身子瘫软,根本无力动弹。
她挣扎了下,便颓然地躺下,问路放道:“这是在哪里……”话音一出口,她便为自己的声音皱了眉。嘶哑低粗,微弱异常。
路放忙扶她躺下,道:“你病了,不过我已经喂了你药,你很快就好了。”
秦峥抬起乏力的手,摸了摸唇,总觉得有些异样。
不过这时候的她实在没精神关注那么许多,只是茫茫然地道:“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路放略一沉吟,决定还是说实话:“瘟疫。”
如他所料,秦峥倒没有大惊小怪,只是问道:“什么症状?”
路放道:“连续高热,身上起红疹。”
秦峥听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并摸不出什么,因为她的手和额头都是热的。于是她就要抬头去看自己身上,可是路放却将她按下,沙哑地道:“不要看。”
任何一个女子,想来都不愿意见到自己身上是这般情景。
哪怕她原本就已经疤痕累累,可是再多一些红疹,总是让人看了难受的。
秦峥倒也不是非要看,勉力睁着双眸,问路放:“有治疗的办法吗?”
路放一窒,摇头道:“没有。”
秦峥听了,却是笑了下,笑得惨白:“看来我命不久矣。”
路放却是听不得这话的,猛握住她的手腕,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道传导给她,坚定而不容置疑地道:“秦峥,你听着,何笑和我都已经派出了人寻访名医,务必找出这场时疫的解决之道。在这之前,你必须用你所有的耐心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