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罗连招曾经在无息天看见过他,是一个太不起眼的弟子,叫什么也记不住。
“在下谢昀,改名未改姓,曾名谢寒露。”
李若慈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向这边看来。
谢昀依旧是那副斯文俊秀的样子,眼中也未见刻骨的怨毒,反倒是一派的淡然。他缓缓挽起袖子,上面有一个红色蝴蝶形的印记。
“你竟然还没死?”
“福大命大,至今还活着。”
当年,罗连招一掌拍在了他的后背,他当场昏死过去,醒来时,他被一个人扛在背上狂奔,后面有人在追杀他们。
若不是有人舍命相护,他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谢昀回忆起那个令人窒息的夜晚,那夜冷飕飕的风似乎还在耳边刮过。后面的长夜像个吃人的怪物,吃掉了他的父母,现在它带着血的爪子向他伸了过来。
他全身骨骼生疼,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他的心被恐惧高高抛弃,摔在地上后,便再无知觉,就这样麻木着在别人肩膀上一路颠簸。
谢昀垂下眼眸,道:“没错,是你,我亲眼看见你杀了他们,不,是你和顾泠。”
罗连招摇了摇头,道:“那时你还小。”
“六岁。”
谢昀继续道:“你用的是剑,从我母亲腹部刺了过去,血流到了地上的莲花纹里,我父亲怎么止也止不住,后来他自杀了,顾泠在旁边看着。”
裴时觉得残忍,有几分担心,但谢昀的却并未显现半分痛苦之色,就好像他掀起的是纱,而不是经年累月的伤疤。
“罗掌门,这些你还记得吗?”
从罗连招的脸上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所以,你来找我报仇了?”
“报仇?”
谢昀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
“其实我不是很恨你,只不过这一场演了二十六年的戏该有个结局了,我们也该散场了。”
“姜先生。
罗连招向那边喊道。
姜苦酒听到后,转身防住了李若慈的腿,然后向后一跃,来到罗连招身边,留下李若慈稍微喘了一口气。
两方对峙,谢昀微微摊手,道:“你不必如此防备我,我没什么能力,只不过,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来的时候顺便邀了其他几位掌门。”
闻言,罗连招脸色终于不好看起来。
几个人灰头土脸地从神像后走了出来。
“咳咳,灰尘太多。”
“李兄,你可挤死我了。”
“郑兄,对不住,对不住。”
“刘掌门,脚往那边抬抬。”
“抱歉,没看见。”
他们中有几个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有几个则就像个不起眼的中年人。这几人分别是三天底下几个主要大门派的掌门人,他们整理了整理衣袍,然后恭敬地向江起云拱了拱手。
“江掌门。”
江起云点点头,道:“罗连招想以一门之力吞并无息三寻,我特邀诸位来做个见证。”
罗连招见事已至此,反而大笑起来。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江起云我以前倒是看错你了。”
江起云温温和和地答道:“我以前也看错罗掌门了。”
一旁有一个掌门显然是忍了很久,大声斥道:“罗连招你竟如此野心昭昭,做下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罗连招暼了他一眼,冷冷笑道:“野心昭昭有何不好,反倒是你们,自许清心寡欲,也没见什么作为。”
“别强词夺理了!”
“大言不惭!”
“欺骗我辈这么多年,也是你该认罪伏的时候了!”
有剑出鞘的声音。
弓上了弦,一触即发。
裴时见下面的人们开始动真格的了,便道:“事到如今,得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罗掌门,你是主动跟我们回去呢,还是要我们把你带回去?这结果没什么两样,只有难看不难看之分。”
罗连招听明白了裴时话中的意思,无奈笑道:“是。”
从大殿上方看下去,裴时见罗连招态度略有缓和,跳下了房梁,走至他面前。
没想到,罗连招话锋一转,道:“可惜我不想认命。”
他手中长剑已出,剑尖直指裴时胸膛。
相隔甚远,李若慈来不及阻止,他穿过前面的诸多弟子,只到了神像一侧,事情就已经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