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四郎一惊,下意识循声抬头望去,却见本来在后院空地的诺夏,不知何时竟然也捧着一杯热茶,来到自己身旁。
“令尊虽然出身和之国,但好歹也定居东海多年,耕四郎先生你更是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在东海,没想到,最终却还是抱着和之国那些因循守旧的糟粕观念不放。”
诺夏轻啜一口茶,隔着缥缈的茶雾,低头与耕四郎对视:
“若只是埋在心里也就罢了,但日后要是和人私下相谈时,也是这么说的话……若是不小心被古伊娜听了去,阁下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这……”
想起平日里极为拼命努力的女儿,耕四郎哑口无言,面露些许惭色。
许久后。
“白龙先生。”
他才叹息着开口:“倒也并非是在下观念守旧,但男女之间的差距,也确实客观存在。”
“古伊娜这孩子从小志向远大,甚至扬言说过要成为世界第一大剑豪,我不忍当面打击她,但您应该知道……”
耕四郎斟酌着用词,苦笑道,“这种愿望,对于她这种既出身寒微,又有性别劣势的孩子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幻梦罢了……”
“幻梦?”
诺夏微微摇头,“我可不这么认为。”
“本来我今天,是意外经过霜月村,只想问个路就离开,但意外碰见了那小子。”
他指了指索隆睡觉的屋子,“觉着他,或许有着未来成为世界第一大剑豪的潜质,但现在我得收回这个判断,因为有另外一个,比他更有可能站上那个位置的人。”
“您难道是说……”
耕四郎有些错愕,“古伊娜?”
“不错。”
诺夏面色依旧平静,语气却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古伊娜无论是天赋,还是心性,在我看来都是绝佳,属于百万人中难得一觅的天生剑道苗子。”
“个人造化际遇不同,她和索隆,未来究竟谁会更强尚且不能作出定论,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只要不误了前途,这两个孩子,未来都能成为了不起的大剑豪。”
“至于你说的性别劣势,这种东西,或许客观上的确有,但对于那些有强者之心的人、注定来说的人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
诺夏看着一脸怔怔然的耕四郎,觉得气氛或许有点过于严肃了,于是话锋一转:
“哦,对了,至于你刚才说的,女孩就成不了顶级剑豪……猜猜现在整个海军的第一大剑豪是谁?”
“……谁?”
困居霜月村多年,耕四郎对这些还真不是太了解。
“我的妻子,祗园。”
诺夏轻笑,“我成名之前是她,离开海军后也是她。”
“除了她之外,那几位如皇帝般君临于伟大航路后半段的强者里,也有BIGMOM这种女性顶级强者。”
想起被自己斩断的皇帝剑,诺夏耸耸肩,“她虽然主要的战斗手段是果实能力,但也同时是世界最顶级的大剑豪。”
“另外。”
诺夏指了指天空,笑呵呵道,“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摆在那里,现在世界最强的家伙……也一样还是个女人。”
世界最强的,也是女人?
不是……白胡子吗?
耕四郎愈发错愕,但他也知道,诺夏的身份地位,肯定知道许多他不清楚的秘辛,而且也没必要编话来骗他。
“耕四郎先生。”
诺夏已经是弯下腰来,轻轻拍了拍耕四郎的肩膀,笑道:“能有这么优秀的女儿,要是我睡觉都能笑醒了,身为一位父亲,难道不应该视她为此生最大的骄傲,全力支持她的梦想吗?您说……对么?”
耕四郎被这一拍之下,终于从巨大的信息冲击中清醒过来,他抬头面色复杂地看着诺夏,半晌后,惭愧地长叹了一口气:
“是在下愚昧了,多想白龙先生提醒。”
诺夏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正起身来,继续欣赏着正在空地中刻苦练习的古伊娜。
耕四郎则是微微低头,陷入沉思。
他忽然意识到,虽然自己没当着古伊娜的面说过那种话,但根深蒂固的偏见,是能反映在平日里的神态言行中的。
以古伊娜的聪慧,恐怕早已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少端倪,否则之前晚餐时,也不会表现的那么忐忑小心……
自己以后是真的该彻底扭转观念,全力支持鼓励她了啊,就怕过几年,该教的全教了之后,以自己的剑道水平,恐怕很难再给女儿多少帮助……
突然间。
耕四郎手臂一凉,低头看去,一封信笺被递到了自己怀中。
“白龙先生?”
他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诺夏。
“这是我亲笔手书的介绍信。”
诺夏没有看他,目光仍然注视着古伊娜:“等古伊娜成年后,就让她出海去本部,拿着这封信就能进入本部精英营,拜入泽法老师门下。”
“而要是到时候,泽法老师已经退休了的话……就让她来找我,我会亲自收她为徒。”
亲自收徒?
耕四郎浑身一震,眼眸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白龙先生可是公认的世界第一大剑豪,能拜入他门下的话,哪怕放眼四海,这都是所有剑士梦寐以求的荣耀!
而古伊娜……
耕四郎看着诺夏高大的身影,无数感激的话涌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他没有说什么,对着诺夏深鞠一躬,深吸一口气后,极为郑重地将介绍信,小心翼翼收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