甾其道,厥土白坟,海濒广澙。田上下,赋中上。贡盐、絺,海物惟错……
可见淄青乃农耕重地,水利条件优越,物产丰饶,乃是宝地。
而这样一块沃土,镇将领事却自作威福,强没刺史县令之权,视朝廷政令如空文,已旅拒朝命五十余年。
国家需一统,藩乱需荡平,但这其中耗费,可怕至极。
赋税繁重,到头来,还是百姓最苦。而百姓若是苦过头,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从长安往密州,住了一路驿所,许稷体会愈深。先前在计帐上感受到的财情总只有个粗略概念,但当真远离长安一路走下来,才知道比计帐上所显示出来的问题更麻烦,也才明白自己在制科举上的滔滔策文不过是纸上谈兵。
当权者是无法亲自走下来的,他们只能通过层层上报获知天下消息,但这些消息在传递中又剩了几分真,存了几分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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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清早,许稷从沂、密二州之间的一个驿所出来,正要辨询方位时,一旁吏卒道:“官人是要往密州去吧?那边现在可是不太平,要小心哪!”
“怎么个不太平法?”
“密州不是紧挨着青州吗?青州前阵子起了兵变,导致密州军也是人心动荡,听说就十天前刚乱了一回,百姓都闭户不出呢,就怕无辜伤了死了。”
“青州兵变?”青州可是淄青镇的治所,难道淄青内部出了问题吗?
“官人不知吗?青州这次兵变是因内部出了分歧,一派有意向朝廷示诚,另一派则拒不肯送李节帅长子去朝廷,更不肯将沂、密、海三州让出来哪!”
“结果呢?”
“平息下去了,但消息仍是流了出来,所以密州也就……”
许稷并不觉得太意外,但吏卒的提醒仍让她多存了个心眼。吃过早饭,她喊千缨收拾了东西,便启程往密州去。
路上摊开地图,一瞧便知密州紧挨着青州。
青州作为淄青藩镇的治所,积聚着淄青镇的核心力量,而密州与之紧邻,必然与其关系密切。即便眼下淄青将密州让出给朝廷,但密州城内仍旧多的是淄青势力,高密县自然也不会例外。
许稷已经可以预见抵达高密后的困境,那就是除了她,县廨内外恐怕都是受淄青控制的人。
她作为朝廷空降至此的县令,还真是称得上光杆。
难怪王夫南要说,若淄青势力太过强大,让她干脆倒戈跟着淄青混,听着像是胡扯,但好像也没甚么更好的办法。
可她当真只能这么做吗?高密县廨的人,又是否都真心向着淄青呢?
她持保留态度。
从长安出来已走了近一个月,官道旁万树抽芽、绿意勃发,春天到底是来了。
千缨打着哈欠坐起来,瞧许稷仍在看地图,便也凑上前去看。她的手顺着密州往东移,那边是海,再往东呢?地图上却没有再画出来。
“三郎啊,从这里继续往东走是到哪呢?都是海吗?”
“是百济。”
“再往东呢?”
“新罗。”
“天下可真大呀,长安居然那么小。”她看着中原腹地的长安,头回这样慨叹自己家乡的渺小。在离开长安之前,她全没有料到外面会有这样大。在这之外呢?还有世界吗?
忍着一路颠簸将要抵达高密县驿所时,天已黑透。许稷拿了大氅给千缨披上:“初春时节仍是很冷的,别冻着。”
千缨吸吸鼻子望着前面:“还要多久啊?”
车夫道:“快了,约一刻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