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往事如烟,就这么笼罩了张廷瓒的思绪。
他素来是张英儿子之中最聪明的一个,旁人也一直这么说。
可衡臣……
发生那件事之前,张廷玉其实很聪明,吟诗作对,琴棋书画,都很通晓。
然而事后,那些才华,就像是方仲永之泯然众人一样,渐渐从他身上消散了。
张家二公子是所谓神童的说法,也渐渐无人提起了。
于是,他这二弟的话越来越少,资质似乎也越来越平庸。
先生出的对子,他永远只对出普通的下联来,作诗也总是有一些粗心的错漏……
更不要说什么经义策论了,写出来永远都是陈词滥调……
“我倒宁愿,当初我就淹死在了那水里,也好过现在看着如今的你。”
张廷瓒“啪”地一声,落下一枚棋子,唇边的弧度,却已经不见了。
“廷玉本是平庸之辈,只劳动大哥、先生和父亲,对我期望过高,却是我力所不能及了。”张廷玉落子,却依旧很慢,很平静。
“父亲说你是内秀于心,可我素知,出那件事之前,你是才华横溢,纵横捭阖也不为过,小小年纪就时常有惊人之语。我落水近死一事后,你却似渐渐被磨得钝了……”
这些话,平白听着有些伤人。
可张廷瓒并没有半分的伤人意思,张廷玉也知道。
这府里四个兄弟,张廷玉打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游离在外了,兴许关切着他的只剩下这年长的大哥。
他欠着大哥半条命。
张廷玉看着眼前熟悉的棋盘,落下一子:“江郎才尽,仲永泯然,人之常情。天赋人以才华,亦可轻易收回。大哥对这些,不必太过看重。”
“何时你同娘一样,竟然相信这些神鬼之说?”
张廷瓒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又想起吴氏来,顿时有些头疼。
近日里,吴氏常常往房里塞人,可他请过大夫问了,陈氏的身体,真没几日好活了。这话他不是没叫人通禀给吴氏过,可不止怎的,吴氏竟然一意孤行。
他最近都直接歇在陈氏的屋里,就怕她动气,伤着自己的身体。
想起来,他的破事儿,并不比自己弟弟少。
吴氏对神鬼之说,有一种天生的迷信。
她喜欢找道士算东西,算准了,自然将道士奉若神明,道士说的事情若是还没发生,便要将以后发生的事情生拉活拽地凑在一起。若是那道士说的是错的,吴氏就会很自然地以为,这道士不是忽悠人,而是没有窥见真正的天机而已。
也就是说,不论发生什么情况,吴氏总是愿意相信道士所言的。
张英知道吴氏这怪癖,也知道她蠢,早跟外面的家丁小厮们说过了,不是特别的时候,不准放道士进门。
之前合八字这种事,算是必须的喜事,那都是习俗,所以宽松一些。
张英这人不信命,所以他信赖自己,也厌恶迷信神鬼一说的吴氏。
不过除了这一点,张英跟吴氏两个人,老夫老妻地过了这么多年,习惯是一种很难改的东西,就算对方有什么不好,到了这个年纪也都学会容忍。
张英不大回家,不大管家。
吴氏虽料理不好屋里的事情,可身边有能干的长安和王福顺家的,时间一久,吴氏自然也不用操心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