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成熟,可以吃了。上树之前,先得在树下绕树数周,观察那些在墨绿的叶子映衬下更显耀眼的黄亮亮的柿子里,哪个更红一些,透亮一些,胀圆一些。然后上树,奔它们而去。这些早熟的果实往往都挂在树梢和枝尖。我们得小心翼翼地手脚并用,甚至害怕得闭上眼睛,还是不舍得放弃。但是,当这样的果实拿在手里的时候,却往往令人失望。有时候是鸟儿吃得只剩下一个空壳;有时候是一摘掉柿把儿,发现里面一堆褐色的虫屎;还有的时候柿子只有我们看到的半边软了,吃一口,舌头好象给一大块粗麻布绑住了似的,简直无法动弹,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怪相,互相看看,就忍不住大笑。然而我们却并不盼着柿子的完全成熟,因为这一片柿林是别人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有人守着,不许我们进去了。
有时候,我靠着树干,静静地坐在树枝上,抬起头从树叶的缝隙中看天,看被树叶撕成一缕一缕的阳光,听鸟儿在隔得很近的树上叽叽喳喳叫,有一种晕眩的感觉。恍惚中,我成了一只安睡的雏鸟,这棵树就是我的巢,在空中轻轻地摇晃。村口的坡下原来有一排一搂粗的白杨树,树上有两个喜鹊的窝。后来树被伐掉了,就再没见过喜鹊了。我常常想,那小鸟睡在巢里,一定象在孩子睡在摇篮里一样舒服;可是,下雨的时候,树叶替它们撑的伞会不会太小了呢?
柿树下也有好玩的东西。我们在树下的地面上,常常会完成浩大的工程:一座水库,有涵洞,还有溢洪道、分水闸,和四通八达的水渠;一条蜿蜒的公路,上坡,下坡,桥梁,隧道,甚至还有停放汽车的仓库;一间没有顶的房子,有门窗,有锅灶,还有炕都是我们用刀,用铲,在地上雕出来的。
柿树下也是夏日里乘凉的好地方。比在家里凉快又透气。常常拿一条装麦子用的粗布口袋,往树下一铺,躺下,瞪着眼,看一会树叶,树枝,就睡着了。有时候贪玩,懒得拿口袋,就摘一大抱柿树叶,细细地铺好,躺下,立刻就有丝丝凉意,从地下深处,源源不断地拂着肩背,十二分地舒服。
女儿说:“妈妈,带我去上你的柿子树吧!”
“现在哪还有?那个柿子树园伐了有二十几年了!”
“那么好的树,为什么要伐呢?”
“卖柿子得的钱太少了。现在都种桃,梨,苹果,卖的钱多。”
可是,孩子,你不知道,因为连续几年卖不了多少钱,这片桃树林也即将被砍掉了。
假如那片柿树林还在,还会是孩子们的乐园吗?
和我一起玩的那些孩子的孩子,有的跟着打工的父母去了遥远的他乡,有的被省吃俭用的父母送到了城里的学校,留下来的孩子平时有很多作业,有时周六、周日还要补课,还要看很多好看的电视,哪有时间玩呢?
那片柿树林如果还在,也只能是鸟儿们的乐园了。
可是,即使是在乡下,连麻雀也很难看见了。
我的柿树林乐园已经成了一个永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