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笑了笑,不是那种刻意的笑,黑眸中真的有几丝笑意,他低声道:“你看,我觉得我没猜错。这家伙昨天的那个帖子是自己发的,就是为了让我们送上门来。如果他存粹冲江桥来,大可以单独吸引江桥一个人回来,何必设置这种圈套?如果我心思稍微变一下,把江桥留在了剧组,那他不就计划落空了?”
潘杰半天没说话,唐修转向他,“你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潘杰笑了,“有道理。我只是在想,祖宗就是祖宗,心里慌成这样,依旧很有头脑。”
唐修垂眸低声道:“不管有没有道理,我只能这样想。”
“我总不能告诉自己,他已经死了。”
……
午夜三点,这座城市里最繁华的街道也已经陷入了沉睡,整个世界万籁俱寂。
唐修一个人坐在自己卧室的地毯上,背抵着墙,脚边是好几瓶喝空了的酒。不是江桥摆在架子上的那些宝贝红酒,而是小超市里二十几块钱的烈白,朴实的玻璃瓶,粗糙的印刷标签,以及普通人看一眼就脚软的酒精度数。
老祖宗一双黑眼仁外面仿佛包裹了一层清亮的水膜,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平静地注视着床头墙上挂着的集魂幡。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用沙哑低渺的声音说道:“老伙计,你有没有觉得没了那个烦人的家伙,房子里有点空?”
房间里没人回应,集魂幡轻轻地动了动。唐修伸脚挑了一下垂下来的床单,看了眼空洞的床底。
“小小修也不在家,现在又只剩下我们两个老东西了。”
喝酒的人微微眯了眯眼,像是在费劲地回忆什么,声音有些迷茫和困惑,“过去一万年我们真的是这么空荡荡地走过来的吗?我怎么好像一下子不习惯了,有些难以想象从前的生活……”
集魂幡发出沙沙的声音,老祖宗有些无力地勾了下嘴角,“灵鹤前辈曾经说过,天地并不禁止集魂者沾染情|欲,可情|欲这东西最好还是不要碰,碰了惹麻烦,挖空人心。那时候我听这些话觉得无所谓,反正也和我无关。现在想来,果然是经历过的人才懂。”
“你还记得八千年前我救下过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狐狸吗?那小家伙就活脱脱是《斩狐台》小白的原型了,江桥当初惊艳我对灵狐这个角色一上手就演绎完美,却不知道我曾经和那小家伙共处了二十年。”
“还有那年在战场上,血色盖天,我拼尽全力救下了数不清多少个瑟瑟发抖勉强上阵的妇女跟孩子,那天晚上你的第二十七魂格差点爆了,后来好久我喊你,你都不理我。”
“两百年前,有一个被我帮助过的女孩子说喜欢我,吓了我一跳,我还没来得说什么,你一下子鼓起来抽在了人家脸上……”唐修说到这笑了,垂下头一边笑一边咳嗽,“你说当时江桥不要脸的时候,你怎么就那么消停?”
房间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唐修扭过头去,双眸空洞失神地望着窗外,窗外是公司写字楼,那里曾经有一扇深夜里也亮着的窗。
“有太多事情我都没有跟江桥说过,因为我一直觉得,还要一起再走上万年,往事不必提。”
第八十一魂格忽然亮了下,那枚在唐修眼中圆形的图腾一下一下闪着光。唐修缓缓走近,凝视片刻后俯身轻轻地用唇吻了上去。
有些粗糙的质感,触碰在最柔软的嘴唇上。
图腾缓缓平息下去,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没关系,我还有你啊。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一直都是你这个陪我行走万年的老东西。只要还有你在,也许我还会有勇气,一个人,再走几生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