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适时地下马扶住他,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再提。
此刻,马车里头却“嗡”地一声,响起了拨弦之音,琴声叮叮咚咚犹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整个大军怔了片刻之后,贺兰寻嗤笑一声,勒马回头看恭王:
“外头都传王爷风雅,原我还不信,如今见着,没想到王爷还当真是个知冷知热的风流种,督军此处,王爷倒还有雅兴带着一两个小情儿?弹唱听琴?”
“好说,好说,”恭王微微一笑,却露出了一幅夸张地担忧之情:“大将军不会想要夺人所好吧?这人可是我好不容易花大价钱买来的!”
贺兰寻不屑地冷哼一声,心道这天潢贵胄的皇亲国戚又如何,不过是个在北地没见过世面的蠢东西罢了,这琴声不过尔尔而已,他才没兴致去抢。
所以贺兰寻道:“王爷放心,您下嘴啃过的肉,就算还能就地让我啃上一口,末将情愿看它烂在那里,也绝不染指毫分。”
听他这么说,恭王笑:“有将军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恭王扶着李吟商上马,跟着贺兰寻慢行了几步之后,伴随着琴声忽然起了歌声,那是一个男人极好听的声音,轻轻低唱、唱的是他们听不懂的词句。
男人的歌声如林籁泉韵,婉转时如山中的潺潺流水,激昂时又能如映海波浪滔天,歌声悠扬,伴随着琴声不绝于耳,令人称奇。
征远军多半是自小从军的将领,听不出其中真意。
可他们的将军贺兰寻,却在那声音入耳之后,整个人怔愣在原地、如遭雷劈。
他立马当中,不可置信地一点点扭过头去,双目暴睁死死瞪住马车、仿佛能够看穿马车的外檐、透过帘幔看见里头的人。
这声音他怎么会忘记,又怎么能忘记!
十余年前,他的妹妹被皇帝迎入中宫,贺兰家在西北的势力也一日日崛起。楼兰、龟兹等等大小国家纷纷前来同他们贺兰家联络,意图谋取更多的利益。
他们贺兰家却是财力雄厚,有又军权守护,现在加上了锦朝皇室的庇佑,可以说在西域虽未封王,却已经掌握了整个西域的命脉。
但是,在西域神秘的沙漠中,还有一片地方让人忌惮。
无论是贺兰家还是锦朝皇室,都对西域神山上的所谓“西域圣教”存了三分敬畏,这群人似乎懂得术法,贺兰曾亲眼见着他们凭空变出了冰柱和火山。
而贺兰寻之所以见过这种术法,正是因为十余年前,他曾经误入圣教的禁地,最终却被圣教的一位“圣女”救出来、不辞辛劳地照料,才活下了性命。
贺兰寻一生风流,却对那位救命恩人生了白头偕老之心。奈何多年寻觅不得,怎么也无法再与那人相遇,他只记得对方的容貌、却连名字都不知晓。
之后,贺兰寻找了不少人,透过那些人、去找寻恩人的影子,其中,便有一西域人性子温软、善弹长琴,且歌声无双、犹如天籁玄音。
而十余年前,正好是贺兰寻权衡利弊迎娶两江总督之女王氏之时,大喜的庆典上,那个西域的小子却一席白衣抱琴上前,笑着问他是否当真要娶王氏为妻。
他一连问了三遍,贺兰寻也一连答了三遍,甚至最后不耐烦地要人将这个“玩物”拖下去,不要不识规矩、坏了他的喜事。
那小子却突然笑了,笑的时候他周身竟有轻风起、一头漂亮的黑发在那一瞬间散落全部变成了银丝。他手起琴落,然后在贺兰寻和众人极度的惊讶之下——
亲自挖出了自己的眼睛,自此双目失明。
“贺兰寻,当初救你,是我瞎了眼,如今离开,这双看错人的眼睛,留着也没有用,便留下来送你,祝你娇妻佳婿配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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