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给。”雀舌只见过巫医给人瞧病时的小场面,不曾见过这么上百人一起做法的大场面,有些敷衍地把一只鞋子给了夏芳菲,就饶有兴致地坐在夏芳菲身后打量其他人。
夏芳菲凭着气味接过雀舌她娘的鞋,听见烟雾里,有人娇嗔地问“什么味道?”也不搭理,见廖四娘、骆得计看过来,脸上有些烧红,须臾镇定下来,一阵烟雾飘来,忍不住咳嗽两声,耳朵里听见几个神婆操持着琵琶、牙板阴阳怪气地唱了起来;眼睛里,只能瞧见几个人装神弄鬼地在烟雾里蹦跳;鼻子里闻见一股腥味传来,料想该是有人泼了狗血。
“噗嗤”,雀舌忍不住笑了一声,亏得她机灵,赶紧低着头,念念有词地装作念经。
夏芳菲原是惦记着慕青县主何时给见面礼,此时,也不禁觉得这场面滑稽得很,看廖四娘已经偷偷摸摸地笑开了,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正笑着,已经听见廖四娘隔壁那边念叨:“打你个小人头,叫你有气无处透,打你个小人面……”
夏芳菲顾不得去看其他人,赶紧拿起雀舌她娘的宽大布鞋,啪啪地向黄纸剪成的小人身上拍去。
“七娘,你那里来的鞋子?”廖四娘虽比旁人见多识广,终归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弱质女子,夏芳菲那鞋子一拿出来,她便被熏得头晕眼花。
夏芳菲回头冲雀舌呶嘴。
雀舌眼瞅着神婆巫师们群魔乱舞,又看骆得计空着手呆呆地望着廖四娘,殷勤道:“我还有一只,计娘要吗?”
骆得计暗瞪雀舌一眼,此时虽不明白慕青县主到底要干什么,但已经十分清楚自己上了廖四娘的当,在心里咒骂着廖四娘,因看不见周围有什么,又被烟雾里神婆们的抓鬼的动作吓住,只能老实地留下廖四娘身边,拿着帕子捂着口鼻,挡住夏芳菲那边飘来的气息。
“敏郡王来了。”
一声略有些慌张的声调响起,登时喧嚷热闹的大屋安静下来,只剩下慕青县主一人吟咏一般的念经声。
雾气中众人屏气敛息,不复方才或偷笑或咬牙切齿的模样。
鸦青锦缎包裹住的大门洞开,夏芳菲向那瞅了一眼,只看见一个趾高气扬的身影出现,心中气恼,趁着烟雾遮挡无人看见,偷偷地拿着雀舌她娘的鞋子重重地在纸人身上拍了一下。
“表姐?”甘从汝的声音从门边响起,一串咳嗽声后,便是一连串的咣当、哎哟声。
“五郎!”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慕青县主等女子的惊呼声。
“五郎掉火盆里了!”
“不是火盆,是装狗血的盆子!”
“五郎,你可要紧?……接着做法,谁都不许停下。相师所料不差,今日果然是那厮倒霉的日子!”烟雾中,慕青县主反复无常的声音响起。
夏芳菲猜到是谁被烟雾呛住后跌倒在狗血盆里,心叹果然老天还是长眼的,看骆得计为避嫌还趴在地上,便将雀舌娘的鞋子丢到她面前。
“原来真的有用!我还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夏芳菲一怔,抬头望见萧玉娘立在她面前,一时语塞,因被萧玉娘一身母仪天下的贵气压迫,有些怔愣又有些讨好地指着雀舌道:“侧妃,我还有一只鞋,你要吗?”跟那狗朝夕相处,应当会隔三差五就想拍小人吧?
☆、狗血淋漓
大屋里依旧乌烟瘴气,只听得见慕青县主念经的嗡嗡声,并跟着甘从汝的太监张信之大呼小叫的尖细嗓音。
站在夏芳菲面前的萧玉娘也怔愣住,半响矮下身子,递了一方帕子给夏芳菲身边的骆得计。
骆得计听见敏郡王来了,就将头埋在膝盖上,被面前雀舌娘的鞋子熏得眼泪汪汪,才忍不住抬起头来。此时骆得计“感激涕零”地从萧玉娘手上接过帕子,一面不甘心地在心里腹诽萧玉娘不过是个妾,有何资格在她面前摆出母仪天下的气势,一面却又在萧玉娘的气势下,不得不生出一股被上位者垂青的荣幸之感。
“罢了,你留着自己用吧。”萧玉娘两只手袖在宽大的袖子里交握在胸前,耳朵里听见某人喊表姐也不搭理,饶有兴致地问夏芳菲、骆得计,“你们姊妹和好了?”
“……我们姊妹一直都很要好。”骆得计抢在夏芳菲前头答了,见雀舌娘的鞋子就丢在自己面前,憋着一口气,要将鞋子丢回去,又怕此举被萧玉娘误会她睚眦必报,于是干脆眼泪汪汪地跪着一言不发,做出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
萧玉娘瞧着骆得计,轻笑道:“果然你受了很多委屈。”
骆得计紧紧抿着嘴,心下窃喜,只觉得人多心疼隐忍的女子,不爱咄咄逼人的人,这下子,自己算是讨得了萧玉娘的欢心。
大概是听见了萧玉娘的声音,呼唤表姐的声音近了一些,随后又是一阵的噼里啪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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