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明儿个再来伺候着。除了你,外头还有谁?”游氏拔了发钗将淹没在灯油中的灯芯挑了挑。
昏暗的屋子里稍稍明亮了一些,柳姨娘道:“是施嬷嬷。”
“她怎不进来?”游氏语出不善。
“婢妾也不知。”柳姨娘低眉敛目,暗暗观察游氏脸色,见游氏不曾怀疑到她身上,略略放了心。
“出去吧。”
“是。”柳姨娘料到施嬷嬷要倒霉了,心内欢喜,又见骆得意、游氏母子还有体己话要说,识趣地慢慢退了出去,才出了上房院子,就被骆得仁迎上。
暗夜里,骆得仁提着灯笼关切地替柳姨娘照着路,待离着上房远了一些,骆得仁立时压低嗓子问:“阿娘,夫人可怀疑到你头上了?”
柳姨娘摇摇头,示意骆得仁噤声,果然,他们出了一道巷子,迎面就来了两个值夜的婆子。
“玉镯被夫人拿去了,这事该如何跟驸马交代?”骆得仁苦着脸,曲江一别,驸马韶荣对夏芳菲念念不忘。那会子墙倒众人推,夏芳菲无人问津,且又奄奄一息,还不知能熬到哪一日。骆得仁一时贪心,就收了韶荣驸马的银子,然后逼着柳姨娘帮他办事。原本想着夏芳菲要么病死,这事就无疾而终;要么出家,到那时候孤立无援的夏芳菲已经收了韶荣驸马的“聘礼”,软硬兼施下,叫她做了韶荣驸马的外室也不费吹灰之力。可如今,夏芳菲竟然把玉镯给了游氏,游氏还要追究玉镯到底是谁弄进梨雪院的,无论如何,他都没法对韶荣驸马交代。
“放心,韶驸马怕康平公主,他不敢闹出来。”柳姨娘不怕韶荣驸马,只怕游氏。
骆得仁却如丧考妣,“阿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难道小鱼怕大鱼,连带着,也怕上虾米了?韶驸马要拿捏儿子,儿子还能脱身?”
柳姨娘脚步一顿,“得了驸马多少东西,咱们还他就是了。”
“哪里还得起?”骆得仁嗤笑,好似柳姨娘说了什么天方夜谭。
柳姨娘指尖微微有些发抖,将手搭在骆得仁肩膀上,轻声问:“除了你拿给我看的钱,莫非,你还收了驸马的东西?”
骆得仁耷拉着头,算是默认了,前头小半年里,骆澄病重,游氏操持着骆得计进宫的事,他无人约束,痛痛快快地玩了小半年,收来的钱财早花去了,哪里还有钱去还给韶荣驸马。
“你呀……”柳姨娘对骆得仁说不出一句重话,只能埋怨自己教子无方。
“阿娘,你当驸马是好说话的人?他给的钱财,你不收是得罪他;还给他,也是得罪他。儿子何尝不想脱身,奈何韶荣驸马权势滔天,儿子一个无名小卒,哪里敢跟他对着干?便是闹到公主面前,人家夫妻一体,难道康平公主不护着自家夫君,要护着儿子一个外人?”骆得仁拉了拉柳姨娘的袖子撒娇,轻轻晃了两下后,开口道:“阿娘,你瞧七娘那边,是否还能替驸马撮合撮合?”若果然撮合成了,他也算是驸马的大舅;韶荣驸马是皇亲国戚,他这大舅也是。
柳姨娘任凭骆得仁摇晃着,喃喃道:“七娘为自保,连抄家的事都干得出来,看她的行事,她是只顾着自己,一概不管旁人了。如今去招惹她,怕她会闹个鱼死网破,到时谁脸上都不好看。为今之计,咱们得先想法子,把‘藏玉镯’的罪名,推到旁人头上。”
“就叫夫人知道是韶荣驸马的玉镯就是了,看她知道了,还敢不敢追究。”游氏不在,骆得仁提起她的口吻,就有些轻蔑。
“不可,指不定夫人为讨好康平公主,径自把玉镯还给康平公主呢。”柳姨娘忙道。
骆得仁一怔,不耐烦道:“既然阿娘有主意,那这事就交给阿娘处置了。”说罢,立时觉得“无事一身轻”,脚步轻快地向自己院子走去。
☆、一箭三雕
暗夜里,墙角边响起簌簌的声音,柳姨娘心一提,脚步略放慢一些,迟迟不见人出来,疑心自己草木皆兵了,又觉那墙角离着他们母子说话的地略远一些,应当听不见什么,便赶紧回自己屋子去。
柳姨娘的屋子,在游氏屋后的偏院里,屋子里,也是一盏油灯。
柳姨娘眼睛被灯油熏得泛酸,拿着帕子在眼角一擦,立时惹得自以为对她忠心耿耿的小丫头义愤填膺道:“计娘的院子,上上下下灯火通明,也不知叫姨娘点根蜡烛,能糟蹋了几个钱。”
“消停些吧,夫人不也点着油灯吗?”柳姨娘是骆家家生的丫鬟,也曾见识过骆家的富贵,可富贵如过眼云烟,若不是游氏一力俭省,怕是她们这群人连眼下的日子也过不上。
就着油灯做针线,小丫鬟金凤满腹怨言,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看柳姨娘还不肯歇息,劝道:“姨娘歇着吧,别眍坏了眼睛。”
柳姨娘摇摇头,拿着针在头皮上搔了搔,眉头微蹙,总觉得夏芳菲病重时,就自己常过去,等游氏审过了露珠那三个小丫头,迟早会问到她头上,她得抢在游氏之前想好对策。如今游氏正绞尽脑汁讨好康平公主,若是叫游氏知道他们母子敢替韶荣驸马拉纤保媒,怕是骆家就再无他们母子立足的余地了。
柳姨娘稍稍想到要约束约束骆得仁,免得他以后再做这种糊涂事,又想起几年前,自己待骆得仁稍稍严苛,骆得仁就被游氏挑拨得险些跟她反目。虽明知棍棒底下出孝子,但因怕此举会叫骆得仁疏远她,赶紧打消了这念头,“……你觉得七娘房里搜出来的玉镯,会是谁的?”
“反正不是七娘的,不然她敢叫人搜自己屋子?”金凤脸上痒痒的,两行清泪流下来,她有意装作手上忙碌,不肯去擦,想叫柳姨娘看见了她的泪痕就赶紧安置了。
“你们都这样想?”柳姨娘微微抬头。
“嗯,姨娘觉得是谁送进去的?是不是大郎?他常叫人送花过去。”金凤熬不过,打了个哈欠。
“……不是大郎。”骆得意在骆家的地位举足轻重,柳姨娘可不会以卵击石,不知死活地栽赃骆得意去激怒游氏。她掩着嘴,也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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