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她想要捋一捋,依照北凉马场当前的开支,太子府的银子还能支撑多久。
这一捋却是吓了她好大一跳。
只粗略算了几册账本的进账,眼前巨额的数字让她不禁怀疑自己算错了。
听到噼啪敲打算盘的声音停了下来,苓英看向呆坐在黄花梨扶手椅上的姜玉竹,好奇问道:
“小姐这么快就算好了?”
姜玉竹摇了摇头,她看向还未梳理的账本,神色复杂喃喃道:“太子他...太有钱了!”
太子名下的暗庄遍布整个大燕,大到钱庄、当铺、漕运,小到丝绸、茶叶、玉器等,甚至还与江南首富沈家共同经营规模最大的商队。
她原以为北凉萧瑟贫困,光靠着朝廷那点可怜的军饷,太子定然要拿出自己的俸禄贴补军用。
如今看来,是她想得太天真了,兵强马壮都是要靠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太子若没有雄厚的家底儿,亦不会在五万北凉兵马被奸人陷害得全军覆没后,这么快就建立起玄月军。
“太子殿下当然有钱了!”苓英往浴盆里到上一桶热水,道:
“奴婢听余管事说,卓家是百年望族,卓家祖辈早在大燕开朝时就拥有京城三分之二的店铺,不仅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条大街是卓家出资修建,就连修建皇宫的银子,卓家亦掏了不少银子。以前大燕民间广为流传一句话,说是‘南沈北卓,随便一抖,落下黄金万篓。’”
“天狗之变”后,卓家渐渐淡出朝堂,而耀灵帝刻意抹杀卓家功绩,使得世人谈“卓”色变,就连华庭书院的师者们,同样对卓家的历史只字不提,致使姜玉竹这一辈人都不知卓家对大燕的贡献。
姜玉竹放下账本,轻轻叹了口气。
太子迟迟不向皇帝提出与她解除婚,今夜又差余管事送来所有家当。
她怎会不知太子想要做什么?
他想让她接受太子妃之位,想要与她长厢厮守。
通过这一次不长不短的离别,姜玉竹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
她想,她亦是喜欢他的。
可她只能做太子的贤臣,不能做太子的良妻。
不同于其他女子,姜玉竹从小在书院受学,她周围都是男子,以至于她的思想和男子无异。
她接受不了枯燥无味的闺阁生活,她想要身处朝堂,开阔眼界,用付出得到回报。
那回报并非是她相夫教子得到的馈赠,而是她用学识和行动挣来的尊重。
她想要开设女学堂,让天下女子都能读书。
她想要在朝中设立女官,让三省六部二十四司有女子的位置。
她想要以后诞生于世间的女子,多有不一样的选择,不一样的路,不一样的人生。
姜玉竹相信卓皇后和她有过相同的想法,并付出过努力,只可惜她们的想法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受到重重阻挠。
卓皇后有如此显赫的家族撑腰,仍落得如此结局,卓家的百年基业,在绝对皇权面前,随时都能化为齑粉。
那她又有什么本事担得上太子妃之位呢?
仅凭借太子对她的情爱吗?
难道耀灵帝对卓皇后没有情爱吗?
姜玉竹想起母亲曾经的感慨:“皇家之人没有情爱,唯有皇权的延续。”母亲读的书不多,却是一语中的。
姜玉竹想,太子要的欲,她可以给。
可情,她给不起。
屋内很快就蓄满了热气,苓英从屏风后探出头:“小姐,水已经热好了,时辰不早,你先来沐浴,过会再算账,要不然晚了头发不好绞干。”
姜玉竹看向沙漏,此时刚到戌时一刻,距离她与太子约定的时辰还早。
太子的家底儿如此丰厚,难怪听说靖西侯想要争抢军饷的谋算,他一点都不担忧。
倒是她这个小太监先急了起来!
念及如此,她收拾好账本,决定舒舒服服泡一泡疲惫的身体。
以往她身份没暴露前,总是趁着夜深人静关上灯火偷偷沐浴,就连水也不敢让苓英烧得太热。
今时不同往日,再次回到竹意轩,余管事撤去院子里所有侍从,唯留下苓英一个人侍奉,并嘱咐太子府里的下人,不可靠近竹意轩。
沉身进热乎乎的浴桶里,姜玉竹舒服地闭上了眼。
“小姐,奴婢在小厨房煨着菊花银耳莲子羹,这汤利于明目,小姐一会儿还要看账本,奴婢去取来吧。”
姜玉竹不喜沐浴时有人在旁服侍,于是点点头。
“你走之前,记得把我从家中拿来的八卦铜镜立起来,再把烛灯放在固定的位置上。”
听到姜玉竹的叮嘱,苓英虽然心中感到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小姐不知何时信了鬼神之道,这次回到太子府后,每每沐浴更衣前,都会让她在正对门口的桌案上立一面铜镜,再在镜子前放上一盏烛灯,说是为了调整屋子里的风水,专克小鬼。
苓英心里暗想,哪里有专挑在女子换衣裳时登门的小鬼,这不是色鬼吗!
姜玉竹用皂角洗干净头发和身子,见桶里的水温还热,便又多泡了一会儿。
听到屏风外传来门扇开合的声音,她还当是苓英拿着汤药回来了,便站起身走出浴桶,伸出手臂去取屏风架子上挂着的干净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