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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竹未接过十皇子递上的梅花,只盈盈行了一礼,轻声道。
詹少辞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女子,他目光极为复杂,缓缓开口道:
“仙子姐姐,你忘记我了吗?四年前咱们在花灯节那夜见过一面,你当时跳到我的船上...”
少年眉眼灿烂,笑起来时露出两个虎牙,黑亮亮的眸子让姜玉竹感到有一丝熟悉,顺着少年的话头,她的思绪不由回到四年前花灯节那个夜晚。
——
当时,姜家人刚搬到京城没多久,姜慎托上不少关系,成功让姜玉竹进入华庭书院读书。
花灯节那夜,姜玉竹换下男装,穿上母亲为她裁制的新衣裙和家人一起出门游玩。
夜市长街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姜玉竹一个不留神,就被熙攘的人群和家人挤散了。
好巧不巧,就在她沿着河岸找寻亲人时,瞧见迎面走来的几个年轻人正是她在华庭书院里的同窗。姜玉竹心中一惊,为了躲避与这几人撞上照面,她慌不择路跳上一艘正在驶离岸边的画舫。
谁知在那艘画舫上,竟有一个小男孩缩在船尾低声哭泣,他被从天而降的姜玉竹吓得忘记了哭。
“你。。。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姐姐吗?”小男孩吸了吸鼻子,歪起虎头大脑,红着眼眶问道。
姜玉竹拍了拍衣裙,看向比她还矮半头的男孩,笑吟吟道:“是啊,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船尾,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男孩仿若被触及到逆鳞,他忽然拧起粗粗的眉毛,凶巴巴道。
姜玉竹觉得小男孩愣头愣脑的模样怪有趣,于是逗弄道:“那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男童瘪着一张嘴,不愿意吭声。
姜玉竹莞尔一笑:“你没有尾巴,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那怎么会没有家人呢?”
她打量起男孩身上的流云锦袍,想起自己在书院里曾看到萧世子穿过类似的衣裳,猜测男孩的身份应该非富即贵。
估摸男孩和家里的亲人吵了架,才会独自一人偷偷溜出来。
果然,男孩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闷闷不乐道:
“我生母死了,父...亲从来不管我,养母对我管教严厉,只要我表现得比其他兄长优秀,她就会厉声责备我,那些兄长还嘲笑我生母是低贱的商贾...我...我没有他们这样冷血无情的家人...”
姜玉竹在船尾坐下来,她从荷包里抹出一块儿奶糖递过去。
男孩白嫩的小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他傻乎乎问道:“这是天宫上的糖吗?”
姜玉竹抿起唇角的笑意点点头,煞有其事忽悠起来:“这在仙界里叫无忧蜜,你吃了后,会就会忘记所有烦心事。”
少年面色虔诚接过她递来的奶糖,放入口中品尝,眼眸顿时弯成了两道月牙儿。
姜玉竹瞧见男孩稚气未脱的模样,决意开导他一二。
“商贾并不低贱,我的母亲就是商贾,她赚得的银钱供我和兄长读书,让我们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仙宫里的神仙,也会做生意?”男童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当然了,没有仙人做生意,哪里来的这无忧蜜!”
男童似是被姜玉竹的说服了,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姜玉竹淡淡一笑,耐心道:“仙有正邪,人有善恶,亲有远近,就算是骨血至亲,也非都盼着你好,像这种趋炎附势亲人,他们的闲言恶语你无需放在心上。”
想起自己在书院里因学业出色被夫子表扬时,父母脸上毫无喜色,眉心反倒是拢着浓浓的忧色,自此以后,她学会收敛锋芒,因为她清楚父母心中的担忧。
也是因此,姜玉竹不禁对眼前男孩的遭遇感同身受。
她看着少年懵懂的黑眸,忍不住抬手掐了掐他软嘟嘟的面颊,眯眼笑道:
“嗯...至于那位和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养母,恐怕她才是真心为了你好,她不想你惹得其他兄长妒忌,从而受到伤害。真正关心你的亲人,不会盼着你大富大贵,成龙成凤,只希望你能平安顺遂。”
多年过去了,詹少辞仍忘不那个夜晚。
数不清的花灯漂浮在湖面上,少女水汪汪的眼眸中倒映着周遭点点烛光,灯火在她眼中荡漾,恍如天上繁星离岸来,闪动着流光溢彩。
口中奶糖慢慢化开,沁出甜蜜的滋味。
少女指尖染着凉意,在面颊上留下余香。
他长大后终于清楚,真正让他忘记心中忧伤的并非是无忧蜜,而是少女开导他时的温言细语。
“你是...船上的那个小男孩...”
姜玉竹缓缓睁大明眸,她依稀从对方疏朗的五官辨认出记忆中那个男孩的轮廓。
曾经比她矮上半头的小男孩已然变得高大英俊,需要她仰起头才能直视。
詹少辞用力点点头,他双眸亮晶晶的,欢喜道:“太好了,你终于想起来了,我这些年来一直在找你,可那夜你并未留下姓名,我苦苦寻找四年,直到一日在宫中看到和你容貌相似的姜少傅,才清楚这些年你一直在江陵养病。后来,我又去了江陵姜宅寻觅,却发现姜宅里的姜小姐并非是..”
姜玉竹急忙打断十皇子的话:“十殿下宽宏大量,还请宽恕小女当年的戏言。”
詹少辞摆摆手:“我这些年一直找你,并非要追责你哄骗我的话,而是...而是想感谢你。”
暖阁里的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姜小姐和十皇子早在四年前花灯节上就有过一面之缘,十皇子不忘美人,寻寻觅觅多年才弄清楚神秘美人的身份。
难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端妃对姜小姐与众不同,原是早就内定下来的小王妃。
四四方方的雕花窗轩圈出两个人的身影,少女清丽动人,少年星眉剑目,看上去很是登对养眼。
有几位心直口快的嫔妃忍不住冲端妃连连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