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姜玉竹发现不妥时,对方的手指早已从她掌心上挪开。
“臣...臣知晓了,殿下在路上也要当心。”
太子言而有信,翌日便放了姜玉竹归家。
多日未曾见到女儿的殷氏拉着姜玉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回来就好,你哥哥总算办了一件正经事,他将江陵那边都打点好了,只待你父亲交上辞呈,咱们月底就能动身。”
饭桌上,殷氏眉开眼笑,给女儿夹上一筷子樱桃肉。
姜玉竹盯着碗中红彤彤的樱桃肉,眉尖微蹙,轻声道:“母亲...我还没有向太子请辞?”
殷氏脸上的笑容蓦然垮了下去,瞪起眼追问女儿为何还没有和太子请辞。
姜玉竹没有对母亲提起狩猎场上的事,只说她觉得太子是个好储君,而她想要效仿姜太公,辅佐太子成就一番事业,助他袭成正统。
殷氏柳眉高挑,气得摔下手中玉箸,泣声道:
“你们姜家,一个个老的小的都不让我省心,娘本以为你最听话懂事,这才当了几日的官,就被那个煞星太子迷了神志,竟做起提携玉龙的春秋大梦!”
姜玉竹任凭母亲怎么说,始终垂眉搭眼不松口,只耐心规劝母亲和父亲先动身去江陵,留她一个人在京城,等到她助太子在朝中站稳脚,再去江陵同他们相聚。
殷氏听了女儿这席话,惊得连哭都顾不得了,急忙收住了声,试探着问:“玉儿,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太子了罢?”
除了儿女之情,还有什么能让一个聪明人脑袋发昏?
更何况太子容貌英俊,身份尊贵,虽担着天煞孤星的恶名,却拦不住京中女子对其眷眷之心。
姜玉竹感到啼笑皆非,她很想告诉母亲太子对女子不感兴趣,可又想起自己是以男儿身在太子跟前当差,怕惹得母亲胡乱猜想,只好道:
“娘,我与太子之间清清白白,只不过狩猎场上发生了一些事,致使我暂且还不能离开太子府,不过我答应您,一旦有机会,我肯定会辞去官职,我已和太子商议过,会在磨勘后将父亲调去江陵任职。”
殷氏怎会同意将女儿独自一人留在京城,自然又是苦言相劝一番。
关键时刻,姜慎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沉声道:“玉儿这么久没归家,你少说几句,先让她好好吃饭。”
姜玉竹忙顺着父亲的话,说自己离家多日,很是想念家中菜肴,趁机询问其母亲在江陵置办的院子有多大?荷塘里的莲蓬什么时候结莲子?哥哥在当地新开的铺子可还顺遂?
晚膳过后,姜玉竹主动叩响了父亲的书房。
“爹,我给您泡了一盏参茶。”
烛光下,她看到父亲双鬓间多了几根银发,心中一酸。
姜玉竹后悔了,她早就后悔了,她不该和蒋高吉争一时之气,瞒着父母参加科举。
她太自信了,总以为只要她小心行事,便可全身而退,殊不知她的那点小聪明在权贵者眼中,不堪一用。
她和全家人的性命,在无上皇权面前,就如蝼蚁一般渺小卑微。
“说罢,你为何不愿向太子请辞?”
姜慎浅啜一口参茶,他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感慨:还是女儿知道心疼人,女儿是块宝啊!
不像掉进钱眼里的儿子,只顾得在外东奔西跑,连一盏茶都没给他奉过。
姜玉竹从实和父亲提起南苑猎场上发生的事,话中省略太子眼疾一事,只说自己在狩猎场上碰巧救下太子,打破了五皇子谋害手足的阴谋,从而卷入几位皇子的夺权之争。因此,她希望父亲与母亲在这个紧要关头,去江陵躲避一段时日。
姜慎放下茶盏,他看向满脸愧疚的女儿,目光慈爱,笑着道:“傻玉儿,我和你娘怎么会留下你一个人呢。”
一句话,便让姜玉竹瞬间破防,泪如雨下。
“爹,我一直在拖累你和娘...”
姜慎走上前将女儿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恍然间,姜玉竹仿若回到了小时候。
曾经在老宅子里,表兄妹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小煞星,是会给族人带来厄运的怪物,迟早有一日会害死身边所有的亲人。
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和声音,却学透了大人鄙夷的眼神和语气。
年幼时的她不知所措,只能委屈地躲在桌下悄悄抹泪,然而哭了没一会,父亲那双宽大的黑靴突然出现在眼前,弯下高大的身子,轻轻将她抱出来,声音温柔的像一朵云:
“玉儿莫怕,爹和娘会一直护着你...”
———
翌日一早,殷氏前往趟绸缎庄,一口气买回来数套男子衣裳和配饰。
回到宅后,殷氏紧绷着脸,一边将新买的衣裳搭在姜玉竹身上比划,一边念叨:
“你平日里不方便去绸缎庄挑选衣裳,带去太子府的那几件衣裳,袖口都蹭上了墨汁,若是被太子瞧见你衣冠不洁,小心赏你一顿板子...”
姜玉竹笑得眉眼弯弯,她一把抱住殷氏的手臂,撒娇道:
“那母亲定要心疼坏了,半夜从姜家祠堂拿出竹板戒尺,潜入太子府给太子一顿板子,为女儿报仇!”
殷氏听了姜玉竹的调侃,终于绷不出黑脸,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母女二人互相嬉笑了一会,殷氏突然想起什么,道:
“我早上去了趟花市,听说过几日便是萧家世子的生辰,萧夫人好大手笔,竟然将京城花市里的玉兰花都买光了,说是要用来装饰萧世子的生辰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