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太太到底没有那么做,她径直穿过那片树林来到湖边——其实这片窄长的小水域很难叫作湖。就如钟离疏所说,他把码头给修进了府里,为了维修船只方便,又沿着码头往后花园挖出一段水渠,这便是老太太眼前所谓的“湖”。
这小湖呈规则的长方形,沿岸是一圈石砌的小径,如今那小径上早已搭起一排长长的白色帐篷,帐篷下,是一溜摆着茶水点心的长桌,几个相貌清秀的丫环蹲在一侧煽着茶炉。
而隔着不到百米距离的湖面,右岸也同样立着一排帆布帐篷,帐篷下同样是一溜摆着茶水点心的长桌。跟这边唯一的区别,不过是那煽茶炉的丫环换成了小厮而已——显然,那边是招待男宾的地方。
许是老太太这一路“视察”过来耗时长了些,原本在大堂上寒暄了一会儿的赵芃等人,此刻也已经到了湖边,正围着那摆满点心的长桌在说话。
老太太抬头看看对岸,又低头看看桌上那些精致小巧的点心,扭头以肯定的口吻对林敏敏道:“这是你的主意!”
林敏敏笑道:“也不全是。我原本打算独占这后花园的,是侯爷说不能厚此薄彼,非抢了那半边的地盘不可。”又道,“不过,他们那边可没我们这边好,我们这边的树又高又大,树荫也浓密,他们那边就差远了,只能搭了些帐篷来遮阳。”
说着,她回身指着那些布置在树下的桌椅道:“其实我是想着,与其叫大家都闷在屋子里,倒不比坐在这树荫下视野开阔,既舒适又自在……”
她的话还没说完,英娘就看着左右两岸相接处的那座平台,握着手叫道:“我喜欢这主意!坐在树下吹着风,再看着锦绣班的戏,可不叫人快活死了!”
却原来,这两岸的交接处,原是一个维修平台。如今那里已经被林敏敏给改作了临时舞台,一些锦绣班的人正在那里搭着布景。
四姑娘艾娘显然对点心的兴趣更浓,指着长桌上的点心道:“我倒觉得这个好。这都是些什么点心?好多都没见过,看着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卉姐儿今天也被林敏敏派了接待任务,便上前笑道:“什么呀,我敢打赌,这里好多你都是吃过的,不过是我敏敏娘和家里的厨子们想了个法子,把形状和颜色给改了罢了。”又道,“你想吃什么,就只管拿了那边的碟子过来自己夹。”又指着桌上那夹点心用的银夹子道:“这可是我敏敏娘的点子,特意请银匠打的呢。”
顿时,林敏敏一阵心虚。她正想着怎么找个话题岔开,就见钟离疏绕过那座临时舞台走了过来。
“有客人到了。”钟离疏道。
老太太听了,立马一挥手,道:“你们且去招待客人,这里我替你们看着。”——却是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式。
*·*
直到天近黄昏,所有的客人都告辞了,这赵老太君才最后一个走人。
看着国公府的马车驶出门去,守门的仆役带着疲惫关上大门,林敏敏这才放松下来,摸着后脖颈活动了一下脖子,扭头间,就看到莫妈妈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二人不禁就是相视一笑。
莫妈妈道:“也幸亏之前大家都‘演习’了无数次,不然今儿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呢。”顿了顿,她又好奇问道:“夫人是怎么知道这‘演习’的法子的?”
却原来,这侯府果然是太久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了,不仅莫妈妈心里没底,府里上下人等心里也都没底,这林敏敏就更没底了。虽然她根据后世的习惯,编了一套章程,可她也不知道这章程是否可行,于是某一天,她就召集了众人预演了一回。这一预演,却是叫她发现了诸多问题。比如,那迎宾的丫环婆子,只不过是看到她而已,就已经吓得两腿直打哆嗦了,甚至有人直接把那裙子给抖出了草裙舞的节奏……
见林敏敏按揉着脖子,一直站在她身边的钟离疏立马伸手过来帮忙,一边捏着她纤细的脖颈,一边答着莫妈妈的话,笑道:“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她啊,定然是从我这里学到的这一招。”
其实林敏敏很想回答他,她倒是经常吃猪肉,但还真就没见过猪跑,可她也确实是累了,连说俏皮话的力气都没了,且这钟离疏那手劲还没轻没重的,直捏得她的脖子一阵生痛,便忙推开他道:“我只忙着照顾女眷这边了,你那边如何?可有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要说不满意,”见林敏敏一脸疲惫,钟离疏挽起她的手,一边把她往回领一边笑道:“那就只有景王不满意了。他想溜到你们那边,也坐到树荫下去享受一下你们那边的惬意来着,却被阿樟给拦了回来。”又问她,“你那边呢?可有人刁难你?”
林敏敏摇摇头,笑道:“来的都是些跟你交好的人家,没事哪里会刁难我。”说着,又有些得意地望着钟离疏道,“还有人跟我说,应该把宴席也安排在湖边呢。当初我那么提议时,你还说那样会叫人说没规矩,可见还是你保守了。”
“是是是,夫人英明……”钟离疏拍着她的马屁笑道。
*·*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对林敏敏说,她这场酒宴办得极为别致,但林敏敏自己心里总有些担忧,这些人不过是在说客气话。
而且,这时代的人说话都是爱拐弯的,天知道这所谓的“别致”,是不是像夸人“有气质”那样的“含蓄”呢!
直到几天后,靖国公府设宴回请他们夫妇。
靖国公府的请客规模,显然要比侯府的大了两三倍。
得益于前些日子的宴请,如今林敏敏也认识了不少人。见她来了,那些新朋友们便纷纷起身向她打着招呼,林敏敏也一一予以还礼。直到听着这些新朋友向那些才刚认识的夫人小姐们介绍,那天侯府的酒席是如何新奇别致,林敏敏这才相信,那场酒宴,真的成功了。
因为她还在新婚,所以和那天一样,今儿她也是一身大红的装束,却不是那天那种张扬的大红金丝绣,而是以深深浅浅同色系的丝线,在红色纱衣上绣出繁复的花纹——这衣裳,原是吕氏送她的礼物,之前她总觉得自己驾驭不了这种艳丽,可自那天那般打扮后,她忽然就发现,其实人是会变的。境遇变了,心态变了,连适合自己的颜色款式也都变了。
显然老太太也觉得林敏敏合适这大红色,一看到她,就招手叫过她,看着她道:“也就只有你能撑起这颜色,其他人,怎么看怎么俗。”
老太太这口无遮拦的一句话,却是不小心惹恼了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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