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思考片刻,自言自语似的低喃:“我所知道的那些让球,通常是在场上出工不出力,故意接不起球,两局快速输掉比赛……冰冰今天一上场就拼得很凶,我还没进入状态呢,他有两个反拍勾对角,勾得我都没沾着球,然后他脚崴了啊……”
这怎么看也不像让球。让球又不需要自残。
展翔没接茬,漠然的脸孔上冒出一层“二爷打球这么牛掰对手竟然不给力结果二爷没爽到”的情绪。
萧羽细心地给展翔的腿裹上冰敷袋,低声咕哝:“其实我一直担心你连打七场球挺不住,这样也好,正好能调整一晚,不至于让你的膝盖太疲劳……好好准备明天的决赛,明天打韩国人,肯定是一场硬仗!”
球馆里的气氛如火如荼,另一场半决赛正在进行中。
看台上的掌声如同岸边的海浪,在涨潮时哗啦哗啦席卷场地,随后像退潮般稀稀郎朗地退去。
驻扎在聊天室里的铁杆球迷疯狂刷贴,掏心掏肺地为马来西亚队加油。他们从心底里忌惮韩国天王,对世锦赛那一场30比29的恐怖恶斗记忆犹新,而眼前的黄阿明吴永亮就是阻击韩国人的希望。
“明明杀对角,放小球可别手软啊!”
“亮亮扣杀啊,扣狠一些找落点,落点!跟咱翔子学学,你这小废物怎么关键时刻永远都杀不死呢!”
“明明亮亮争口气,全看你们俩了,一定要帮咱们拿下这场球啊!”
比分咬得很紧,场面难解难分。第一局比赛进行到19比18,马来西亚组合仅仅领先一分,朴奉珠奔回后场接一记高远球时,右脚不甚踩在场地边缘!
塑胶地板似乎没有粘牢靠,边角撩了起来。朴奉珠在急转急停的一瞬间,脚踝几乎拧出360度的惨烈角度,随即触电一般单腿蹦起来,剧烈地抽气,在无法遏制的痛苦表情中急剧挣扎。
仿佛是冥冥中的天意,天花板的无数条光束在那一刻汇聚在朴奉珠痛楚的脸上,凝视着他最终紧咬嘴角向裁判抬手示意,将自己的球拍收进球包,在一群摄像机的围追之下,一瘸一拐走出场外。
怎么会这样?比赛就这么结束了?
看台上的观众在惊讶间鸦雀无声,就连马来西亚的球迷后援团也慢慢放下手中抖动的国旗,失去了兴奋欢悦的动力,默默无言。
电视机前的中国球迷,悄然撂下手里的花生米和鸭脖子。
网络聊天室历经了三分钟的沉寂,没有人发言;粉丝们刚才还吵得热火朝天、搜肠刮肚地为大马组合加油,键盘上一根根灵活敲打的手指,似乎察觉到变故,刹那间变得僵硬而沉重。
黄阿明绕过球网跑了过去,追着朴奉珠握手,虔诚认真的表情像是追星的孩子。
现场的主持人最终用遗憾的声音宣布,赛会头号种子韩国天王因比赛中受伤、跟腱炎症突然发作而被迫退赛;同时,这很可能是排名世界第一的韩国组合最后一次亮相国际赛场!
萧羽和展翔从条凳上站起身,惊诧地盯着小屏幕。
这是韩国人的告别战?
镜头里朴奉珠的背影那一刻反射出苍白刺眼的光芒,头颅依旧高昂,坚硬的黑发掩饰不住额角皱纹里夹杂的无声的哀伤。
那个背影最终在萧羽呆怔的瞳仁深处化作一片白花花的尘埃,茫然和脆弱如同溶在水中的微粒,缓缓弥散至他的整个心房。那感觉就好像横亘在面前许多年屹立不倒的一座山峰,一朝遽然轰塌,碎石统统化作微渺的浮尘,于绵延的星河中消逝了。
那一年,萧羽就这样看着朴奉珠在他眼前昂首离开。
从上辈子就铭刻在心、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丰碑、神一样存在的一尊偶像。
突然之间,他眼前没有了目标,他的瞳仁失去焦点,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恍惚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球迷们忿忿不平,球迷们仰天长叹。老朴竟然就这样退赛,这,这,这简直太令人遗憾了!跟腱伤得很厉害吗,他还能做手术置换吗?朴天王是咱们中国队面对的最实力强劲顽固不屈的冤家对头,他怎么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挥一挥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一群小辈留恋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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