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京遥点头，“热闹才好。”

    “你觉得好就行。我作为师兄，给你提个醒罢。拜师入门以后啊，就别拿自己当外人了。”大师兄眼睛眯起，“放心，只要你一日是青城的弟子，在外头受了欺负，在山上遭人暗算什么的……”京遥忍不住面皮一抽。

    大师兄似有所喻地停顿一会儿，淡淡一笑：“定有人为你出头。这群傻子护着同门的那份心，你刚刚也看到了。”

    京遥忍不住琢磨，头回见面，大师兄这话可是意味深长。让他别拿自己当外人，乍一听亲切，实则为敲打：上了山，没人管你是哪儿来的少爷，你只能是青城的师弟。

    有人为他出头？这还有点意思。京遥正要说些什么，然后就听见拍着自己肩膀的大师兄大笑：“咱们门里有规矩，自己人只能自己欺负！”

    京遥一噎，默然看着这位举止异于常人的师兄。

    经历了叶八师姐突然临盆这一遭，新入门弟子京遥的拜师仪式耽搁了许久——他一来就没几个人注意到，大伙心思全在老八那儿。京遥被大师兄暂且安置到一间空厢。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掌门来了。

    “黄道吉日，宜拜师，就今天得了。”掌门看了一眼被师尊破格纳入门下的新弟子。这后生出生富贵人家，长相就是个典型的纨绔，眼神倒明亮，不过通身散发一种……怎么说呢？

    掌门暗暗思忖了会儿。这修炼得久了吧，定下心神便能从人的气、形、神、貌之中略见云泥、龙蛇之别。一少爷，喜好繁华，游手好闲，心神常飘荡，离大道应是远了不止十万八千里，按理说天生的灵气都在俗物堆里销减得差不多了。眼前这个嘛——掌门觉得暂时还不好下定论。

    有师尊发话在前，他亦不敢太敷衍。照例亲自去主持了新弟子的入门仪式，挣扎一番，还是谨遵师嘱，把人划入他十师弟名下。师父本尊不在，仪式还免了诸多琐碎。反正进门头三月，弟子多半是跟着训导的师兄师姐练习基本功法。至于三月之后嘛……掌门暗想，能不能到那个时候就说不准了。

    京遥正式入了门，天色也差不多了。门中管束不严苛但仍有既定的教条。晚饭过后，山门关闭，门众不能随意出入，有时要去供奉祖师爷的正殿里头闻道，有时则要被师父抓去检查功课。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掌门和六师父都到了饭桌上。素日里的鸡飞狗跳一时间匿了影踪，一群少年规规矩矩埋头扒饭，不敢开腔。

    十七迟迟不过来吃饭，几个跟十七关系不错的后辈弟子都有些疑惑，互相使着眼色询问。饭吃到一半，才见小十七气喘吁吁进门来，唤青烛道：“师父，八师姐已经喝药了。”青烛师父拉过一张凳子，示意小徒弟坐在身侧吃饭。“那就好，让她好生休息。难为你还守着她用药。”

    十七年纪最小，和辈分排前头的师姐们一个院子。刚入门时什么都不懂，有三师姐手把手纠正她的基本功，有五师姐给她下厨做好吃的，有八师姐替她缝缝补补。小姑娘被四处关照，纵然顽皮，到底还是念着诸位师姐的好，此时帮忙并不觉得有多为难。这番又被师父一表扬，顿时喜上心头，嘚嘚跑去净手了。

    回来找位子坐下美滋滋刨了两口饭，突然想起未归的霍三，一时惊起忘了掌门还在，张口就问：“三师姐还没回来？”

    青烛顿了下筷子。霍三去了后山，今天顾不上去找她。现在算算，的确是将近一天一夜不见人了。

    桑五临走时千叮万嘱让她把钥匙贴身带着。药庐里又都是些珍品，寻常不得开启，她恐怕也没料想到叶八会突然临盆。青烛从师尊那里取来几味药材应急，却不好多拿。霍三若是一直不回来，总归不方便。

    “明天早上，叫人上后山找找她。”青烛面色平静。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不识路的人很容易在后山迷了方向。

    以前几位师祖还在的时候，常挑好时节引弟子去后山修行，有时候山里蛇虫多，便有人在林中搭起木竹小屋以供歇息。如今弟子修道大都有特定的去处，那些散落在山中各处的小屋也无人进出了。想来霍三应该是找得到其中一处过夜。

    京遥初来乍到，心虽适应了，口腹却还停留在在燮城酒楼山珍海味的回忆里。陡然间面对一桌稀松平常的家常菜，难免出现类似水土不服的感受。于是当天晚上草草扒拉两口，就回到自己屋里百无聊赖地躺着。

    不多时有个风风火火的身影闯了进来，就着烛火的光亮看去，姿势挺活泼表情挺兴奋。正是喜当爹的六猴子——京遥被安排和这师兄一个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