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牙医诊所的名片?他们老板在这里兼什么差,难道是当牙科助理?但现在的牙科助理不都是年轻漂亮、穿短裙,甚至还可以戴假睫毛的可爱妹妹吗?
包何况“楚恒”这种名字,应该是男性吧?
但人都来了,临阵脱逃不是她的个性。颜雅淇硬着头皮上前,在冰凉的大理石柜台前,轻声询问:“您好。我想找一位楚恒先生,他在吗?”
助理小姐们果然都长得很可爱,超亲切地问:“没问题,请问有预约吗?健保卡麻烦一下──”
“嗯?健保卡?”
“还是是第一次来?那请填一下表格。如果一定要看我们所长楚医师,我们要先帮你约诊哦,他诊很满的。”
“所长楚医师”这几个字她听见了,没怎么听懂,有点傻在当场。
啪!有人弹了一下手指,响亮的声音引起众人侧目。
“你,过来。”被口罩遮去表情的所长,也就是楚恒本人,此刻指着一脸讶异的颜雅淇,对她做个手势“进来我办公室讲话。”
那人的指令有种霸气,好像全世界都要听他的──也难怪,人家是这里的所长!她依言越过候诊室,在众人注目中走了进去。
所长办公室小而精致,跟可怕的诊疗区中间有喷雾玻璃以及盆景相隔;但里面诊疗区有其他医师正埋头工作,嗞嗞嗞犹如小型电钻的声音陆续传来,让颜雅淇神经都绷紧了。
好可怕的地方。到底有谁能在这里长期工作?会崩溃的吧。
“你有什么事?”楚恒拿下了口罩,冷冷问。
“我、呃,是那个酒保先生给了我这边的名片,要我直接来找老板谈论赔偿的事宜。”说到这,她又赶快补充:“我表妹前几天给大家添麻烦了,应该也有打坏或弄脏酒吧里的环境,非常抱歉。”
楚恒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冷冷看着她。
这位,也是酒吧的老板?还是牙医师,还是诊所的所长?
他确实长了一张菁英脸,挺鼻配上薄唇之外,一双略长的眼透出锐利审视眼光,似乎所有细节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
他是在怀疑她的诚意吗?被那样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舒服,颜雅淇硬着头皮说下去:“请问大概要多少钱呢?我们愿意全额赔偿。”
楚恒开口了。“一千万。”
“什么?”颜雅淇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一千万?台币吗?”
只见有人倨傲地点了点头。“就是一千万,台币。”
然后,等着她愤怒爆炸,像之前那样大骂他一顿。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不是今天的第一次,在半小时前楚恒才被另一个女人痛骂过。不但就在他办公室里又哭又闹,最后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出一个伤心欲绝、大哭跑走的戏码。
太没有格调、太失水准了!当然不是在说对方,而是楚恒在痛骂自己。他怎么会看走眼,交到一个这么激动的“女朋友”?虽然他们只是一起出去喝过几次咖啡、看过两次舞台剧,专业上也有些交集而已。
所以,他此刻对于女性,尤其是会骂人的女性,容忍度是空前的低。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位颜雅淇小姐也是会激动起来连珠炮似乱骂的那一款。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天在酒吧看到的,明明就是个一双夹脚拖鞋走天下、衣着打扮都非常随便的俗气女啊,但现在在他眼前这一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身穿简单的衬衫和长裤配上低跟鞋,颜色都很素净,式样也不突出,简单来说就是便宜货,但完全就是楚恒欣赏的低调路线;加上她身材实在姣好,腰细腿长,简单的上班族服装穿在她身上,硬是有种妩媚感。
最重要的是,她其实有一张很乖巧甜美的脸蛋,态度也很和婉客气,和她那夜火爆骂人的形象一点也不搭轧。
原来,她白天是这个样子的啊果然进了夜店、酒吧,人都会变样。楚恒的理论再度得到印证。
只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依然看着他,对于那个“一千万”还没完全消化掉的样子。楚恒突然一阵烦躁。他宁愿她也大骂或大叫,不管是叫他去死或开始讨价还价都好,就是不要这样──
“没听清楚吗?我要求的赔偿是一千万台币。只收现金,不收个人支票或刷卡。”他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付不起?觉得太贵?那也很简单,我也可以一毛钱都不收,既往不咎,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所以她没呆掉嘛,很迅速地反问。
“不要再踏进我的酒吧。不管哪里,我都不欢迎尸体。听清楚了吗?”
懊生气了吧?该回骂了吧?该有点情绪了吧?楚恒这样暗暗想着。
“我表妹那天只是”说了一半,颜雅淇颓然放弃,表情有点沮丧。“算了,我听到了。真的很不好意思造成你的困扰。这里是一点意思,希望够用。”
说完,她把甜点礼盒以及一个小信封轻轻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不争辩也不多说,对他默默鞠个躬谢罪,然后,转身出去了。
是假象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落差?但实在看不出她有压抑或勉强的模样。这位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他还是走了过去,拿起那个小信封,打开一看──
里面是三张千元钞票,以及一张他当时看都不看的名片。就像是有什么魔法一样,又在他眼前出现。
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哭了快二十分钟了。颜雅淇手撑着脸颊,无奈地看了看手表。
是,确实是个男人,也确实在哭。眼泪一直流下来,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太清楚那样的哭法。
男人长得很体面,身材高大健壮,浓眉大眼,一看就是阳光型男。想当初,颜雅淇自己也被这样的外表给迷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