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又转头去看四阿哥。
后者倒是没什么异议的样子,直接吩咐张起麟道,“去清晏阁把爷要看的书拿来。”
“是,”张起麟俯身,掩去面上的讶异,转身往外走时,心里却是揣揣的不大舒服。
清晏阁
苏伟正在跟小英子检查新入府的奴才名册,远远看见张起麟磨磨蹭蹭地走进来,心里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张起麟慢腾腾地挪进了房门,瞅了头都没抬的苏大公公片刻,压了压嗓子道,“那个,王爷说,要他这些日子看的书。”
小英子翻着册子的手蓦地一顿,苏伟却是泰然地晃了晃脖子,撑着桌子站起身,“我去拿。”
偏厅里剩了小英子和张起麟,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地静默了片刻,各自别过头。
苏伟一人进了四阿哥的书房,书桌上堆着几摞边关的军折,最底下才压了两本书。
清晏阁的书房比较开阔,精雕细刻的窗外是摇摇摆摆的杨柳枝,午后的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映进室内,在长长的书桌上留下一点点暗影。
苏伟低垂着头,一手按着那堆军报,慢慢抽出本书,脸上的神情不知怎的落下了一片阴影,半晌后,空旷的室内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在那堆军折中间,还夹着四川刚送来的请安信,问王爷安,问王妃安,问侧福晋安……
张起麟带着书回了朗吟阁,苏伟重新坐到偏厅。一直捧着名册的小英子,此时却像吞了块儿还热着的年糕,吐吐不出来,咽咽不下去。
苏伟翻了翻手里的本子,人却明显的不在状态,屋内的气氛诡异了半晌,苏伟突然道,“小英子,你说师父是不是真的老了?”
“没有!”小英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对,嗓门都比平常大了两分,“师父还像以前那么年轻,不,比以前更年轻,更精神!”
苏伟转头看了小英子一眼,脸上满是无奈,“你那脑袋瓜里寻思什么呢?我说的不是长相,是心!”
李英一脸茫然,苏伟叹了口气,抬手拿起笔,一边在册子上写画,一边念叨,“这人年轻时,总是踌躇满志,无所畏惧的。可一旦上了年纪,就难免畏首畏尾,想东想西。少时能立下宏愿,待成熟了却满心惶恐。我有时候真的怕,待到九九八十一难过了,取得真经的,却不是唐僧本人了。”
这一夜,朗吟阁内的烛火没有熄灭。
年氏的病情果然又在午夜反复了两次,好在有畅春园伺候的太医在,及时稳住了病况。
四阿哥在夜里又喂了年氏一碗药,待到年氏睡着后,自己带了书,在外间的榻上歇了。
等到天亮时,年氏身上的热度才总算退了下去。
九月二十三,边关传来捷报。
“策妄阿喇布坦带二千兵前来,被哈密回子额敏、并游击潘至善等领二百缘旗兵,尽行击败,杀九十人,生擒三人!”
康熙爷大喜,即令胡土克图,速遣人前往策妄阿喇布坦处,颁诏云,“大清至圣皇帝,大沛仁恩,欲天下共享太平。尔无故发兵,被驻扎哈密二百缘旗兵尽行击败,今既败北,如何度日?何不速遣使至皇帝前,跪请伏罪,尔若不如此恳求,必加天讨,众生灵亦遭涂炭!”
此役之后,朝堂上下备受鼓舞。
康熙爷与朝臣商议后,决定备三路兵马,由噶斯路、哈密吐鲁番。喀尔喀三个方向围剿准噶尔。
不过,考虑到路途遥远,运饷殊难,期间行止,需要随时相机而行,不可预订,遂还需详审踌度,仔细谋划。
承恩园
自哈密之役起,京里明里暗里送信的差人就没断过,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八爷府的。
阿尔松阿与纳兰揆叙聚到八阿哥的书房里,来信的人是早与八阿哥有所接触的甘肃巡抚绰奇。
“这富宁安还真是不可小看啊,”阿尔松阿将看过的信件递给纳兰揆叙,“他到边关也不过数日,据绰奇所言,兵营的一应事宜已经安排的有模有样。”
“如今还只是个开始,”纳兰揆叙的目光还停留在信纸上,“现在聚集哈密的兵丁还只是少数,若真如万岁爷所言,要齐聚三路兵马,最少也有三四万人。”
八阿哥在边关的形势图上敲了敲,接言道,“届时,不只有富宁安,皇阿玛恐怕会让费扬古也动一动。这两人,都是块儿难啃的骨头,皇阿玛把兵权交到这两人手里,估计也是有所防范。”
“这点贝勒爷不用担心,”阿尔松阿向椅背上靠了靠,“费扬古带兵多年,我们或许啃不动。但富宁安到底是独木一根,若没有了皇上的支持,他在边关是立不住脚的。咱们只要握住甘肃、川陕的地方势力,就等于握住了军权的命脉,没马没粮,谁肯给他打仗呢?”
“这话没错,”纳兰揆叙将信纸扔进火盆中,接过话茬道,“这次与准噶尔交战,正是贝勒爷扩展势力的大好时机。有了富宁安这个靶子,不只是一个甘肃巡抚,就是甘肃提督师懿德,川陕总督鄂海,咱们都可以争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