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雪华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小姐,莫非累着你了?”一身杏黄的青荷手里拎着一墨绿色布囊,一面故作老沉地摇摇头,“这夫子絮絮叨叨了半日,害得奴婢这会子还觉着头晕呢。”
她不禁“扑哧”一笑,“你这蹄子,让你跟着长点见识你倒好,还嫌人家夫子舔噪。”
青荷有些讪讪的,“奴婢哪是那块料?也不知他讲些甚,满嘴之乎者也的,奴婢差点没睡着。”
雪华伸出一只手点点她的额,“青荷,你可给我听好了,若是这一月之内认不完千字文上的字,你也不必再跟着我了,“说着沉下了脸。
青荷的脑袋瓜子忽地耷拉下来,脸上亦无一丝血色。
雪华见她如此,亦是不快,遂道:“你也不必苦着脸子,也没谁逼你不是?”说罢再不吭声,独自往前去了。
青荷一急,忙赶上去,陪着小心道:“好小姐,别生气了,行不,我听您的还不成吗?”
雪华这才展颜一笑,“既然应了,就别推三阻四的。”
青荷忙道:“这个自然。”
……
因着翠屏被拒,雪华便有些怏怏的,连晚膳也没用几口,就信步出了芳华院,见阿贤将一具古琴放于楠木琴台上,遂道:“你告诉琴师去,今晚不用来了。”
阿贤忙应了,正准备将古琴撤走,雪华摆摆手,“留在那儿,待会儿我玩玩。”
阿贤只得空着手走了。
海澜携李嬷嬷过来时,恰好见着了这一幕,倒也没声张。见她意兴阑珊地拨弄了几下琴弦,又索然无味地回院子去了。
其时,天色已暗,芳华院桃树上的红灯笼被个杏黄裙裳的小丫鬟逐个点上,那晕红色的光照得慵懒的桃花格外娇媚,雪华心里暖暖的,忙呼了一声“青荷”。
青荷迎上前去,握着她的手,欣喜道:“小姐,喜欢不?”见她嫣然一笑,遂道:“奴婢就喜欢看小姐笑,笑着可真好看。”
雪华知她一心向着自己,心下感念,亦不答话,只扶着她的手在院子里溜达。
“三妹,”海澜的声音适时响起。
“华儿见过长姐,”又对着一旁的李嬷嬷点头,算是招呼。青荷亦上前见了礼。
“三妹这身新作的玉色百褶如意月裙,在这晕红的光影之下愈发受看……”
“长姐谬赞。”
“如此美景,若是有人舞上一曲,长姐便再无遗憾。”
雪华期期艾艾的,“琴师,琴师,被我,我打发了。”
海澜扬扬脸,“这有何难?”李嬷嬷给青荷使了个眼色,便一同走了出去。
郑嬷嬷闻声将一把红木圈椅搬了出来,上头铺设着厚厚的锦垫,海澜轻盈地坐下。
见李嬷嬷将楠木琴台上的七弦琴调了下位置,宽头朝右,窄头朝左,最细的线朝着自己,笑着点点头,又解下自己身上的正红织锦短披风,示意嬷嬷给雪华披上。
一旁的青荷不禁吐了吐舌头,暗暗记在心上。
海澜不过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似已入定,脸上的神情恍若投在她烟云蝴蝶裙上的清冷月华,水葱似的指甲在琴弦上轻拢慢挑,指法娴熟,散音(空弦音)沉厚如钟;泛音剔透若珠,意境旷远,令人不知不觉沉浸其间,浑然忘我。
谁也没注意,翠屏跟在紫烟身后,走了出来,两人轻悄悄地坐在带出来的小杌子上。
但见十指纤纤过处,带起一阵袅袅轻风,只觉心如止水;不过一瞬,又转为啁啾之声,好似清脆的百灵;微一分神,或如潺潺流水,或似松涛阵阵,又或行云的飘逸淡定,抑或情人间的呢喃,似乎天、地、人已悄然融为一体,说是天籁亦不为过。
听的人早已痴了,而舞的人举手投足无一不是踩着点儿,舞步轻旋,渐入佳境,一点点地透出自己的领悟,于轻盈与厚重中思索,在彷徨与纠结中挣扎,更在杀伐与血腥中决断。
只听琴声突然哀哀,凄婉欲绝,舞者如一只折翅的鸟,微微颤栗的双肩缓缓地停止了抖动,那织锦短披风如一片血色,昭示着这一搏的凶险,更是一团火,是不屈不挠的信念。
天地皆静,四周死寂,一声似有若无的啼声传来,舞者双肩动了动,随着鸣叫的渐渐转强,睁开了迷蒙的眼,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一抹强劲的欢快之声后,舞者索性艰难地站了起来,喜极而泣的她面上多了一丝从容淡定的王者气度。
戛然而止的琴声中,海澜踉跄着站了起来,仿佛身上的力气早被这支曲子抽得一干二净。
李嬷嬷赶紧扶稳了她,一步一步走向雪华。
雪华定定地站着,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光彩,这令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出彩。
“啪,啪,啪,”...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