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五月二十三日,今天是妈出院的第三天。早晨妈已经不想吃饭了。大姐夫吃完早饭去医院给妈来了脂肪乳营养药和吗啡注射液及其它药液,留待给妈输液。
两天了,没有给妈输营养药,只是妈疼痛时用吗啡镇痛。屈指可数的几口饭能够干啥?我们真的担心妈会支撑不下。妈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了,意识清醒,但说起话来舌头明显发硬,气力也越来越小。最可怕的是妈的小肚子胀得又圆又鼓,妈一定非常难受,只是妈怕家人着急没有说,怎么办?我们心急如焚,不能就这样让妈等到最后啊。大姐夫给妈的主治医生打电话,大夫说妈的肾脏已经衰竭不能排尿了。她建议病人重回医院用上输尿管。
就妈目前的状况来看,就是120急救车妈恐怕也难以承受得住。没办法表姐夫把281肾病医院的一个主任接到家里,给妈插上了输尿管。那位主任临走时同情地安慰道:“人都这样了,就”没等他说完,我的头就轰的一下。我好怕好怕,我不敢想象妈最后一刻的到来。我定定地看着妈,泪如雨下。
工夫不大,随着三袋儿尿液的徐徐排出,妈那圆滚滚的小肚子终于瘪了。大家压在心里的巨石顷刻间挪向了一边。
妈这两天几乎不吃不喝,血管越来越细,越来越瘪。输液越来越难扎,手背不行换手腕,扎的针眼儿到处都是,瞅着就让人心碎。怕妈无意识地乱动,大姐从开始输液到结束,一动不动地把着妈的手。我们轮流看着妈的输尿管,怕妈大腿稍一动弹就给碰掉。其实是我们不懂,用的第三天才知道输尿管插上后不会轻易掉下。我们分秒不离地看着妈,守着妈,护着妈,只要妈有一口气在,我们就是有妈的孩子,我们就是幸福的。
晚上,我躺在妈的身边陪妈。在妈潜意识的睡眠中,我听到了妈惊恐地喊叫:“好黑,我害怕。”我一骨碌爬起来,赶紧握住妈的手,忍泪安慰妈:“妈,你别怕。三闺女在这。”妈长舒了口气,迷迷糊糊又睡了。我很后怕,冥冥之中妈可能已被带进了鬼门关,死神正露出狰狞的面目在向妈一步步逼近。我好怕好怕,怕妈会撒手人寰,怕我们会永远失去亲爱的妈。我早听说病人在病危之际,如果家人按住其手脚,就不会被阎王爷带走。我知道这种说法没有科学道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我坐在妈的身边,再也不敢放开妈的手和脚了。
每天十二点之前,我都不敢合眼,总是眼睁睁地看着妈。今天时针和分针又从那一刻交叠,我在心里开始默念起:感谢妈又陪儿女度过了一天,妈又熬过了一日。
好想好想就这样日日夜夜陪着妈,陪着妈日日年年,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海枯石烂,永远与妈不离不弃,相守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