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撕心百裂肺二——3

    三

    五月二十九日，今天是妈走后的第三天。按照当地的习俗，妈今天就要出殡安葬了。

    早上起来，我们姐妹们分别要去村里的路口给妈哭道。我和大姐一拨，来到村东的路口，声嘶力竭地呼喊哀号，那种痛是没有失去过亲人永远都无法体验的切肤之痛。我们一步步走进家中，一声声呼唤着娘亲。泪雨流千行，思母寸断肠。

    我又一次跪在妈的身前，一张张为妈烧着纸钱，红红的火光映照着我因过度悲伤而扭曲的脸，我心中默默地为妈祈祷：妈，你要一路走好！

    我和爱人携儿挈女一齐跪在妈的灵前：一叩头感谢妈对我的养育之恩；二叩头感谢妈今生给予我全部的爱；三叩头感谢妈把我的一双儿女看大和为我家付出的所有。亲爱的妈，今生女儿一家对您的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待来生我们一定要报答。

    妈要出殡了，起灵的喇叭如同那幽长的哭泣。我害怕妈闭眼逝去，我害怕妈化成骨灰，我更害怕妈那一抔骨灰也离家远去，然而妈毕竟要入土为安啊。哥抱着妈的骨灰，痛哭流涕，步履蹒跚。侄儿抱着妈的遗像泪流满面、依依不舍地退出中堂。我们疯也似的哭喊着一步步退向门外。妈生前最娇惯的小妹一次次地扑向“妈”凄楚的哭声悲天悯人，每退一步都不能自己，只能靠外甥强行拉拽。

    这两天，爸总是躲进西面的小屋，凄苦地默坐，吧嗒吧嗒地抽烟，因哀伤爸变得异常沉闷。前来吊唁妈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他们都去安慰年迈的爸。姨怕爸上火，多半时间都陪着爸唠嗑，劝慰、开导爸节哀。妈走时，我们没让爸给妈送出大门，否则爸看到儿女们的嚎啕一定会受不了的。

    妈去世后无论做夜还是葬礼都按爸的意思办得热闹风光，在三里五村也是数一数二的。为妈送行的二十五辆黑白高级轿车一字排开，鱼贯而行。妈的灵柩在街上走走停停，唢呐高奏，高潮迭起。为妈买的“车马牛、楼房、汽车、电器”应有尽有，近百个花圈装了满满一大车。妈活着的时候，一贯节俭，从不铺张。现在妈走了，妈要热热闹闹地离开。先前妈为我们这些孩子，为我们这个家吃的苦，遭的罪再也无法补偿，让妈走得体面气派也算是我们对妈的一种答谢。但妈的外孙为姥姥操持主办，花费是最多的。

    妈被安葬在高高的山岭上“小院”占地三十平米，宽敞开阔，绿树环抱，青山叠翠。眺望东南，海天一色，船帆点点。这儿将是妈永远的“家”妈将在这山清水秀的高地上安息长眠。

    跪母辞别，痛心疾首，失魂落魄，泪水绵绵。从今后，我将把心留给孤寂的母亲，用心守候妈的灵魂。

    妈的人生画上了句号，妈那曾经热闹的小屋随着妈的离去变得空空落落、冷冷清清。三天了，一直没能顾得上收拾，满屋狼藉。现在亲朋好友都走了，我们把妈的纸钱装入袋子，姐夫把它规规矩矩地放进妈的柜里。

    姐妹们都回去休息了，爸催促我也赶紧回家，我执意留下收拾房间，儿子陪着我。我把炕上妈的两个枕头、枕巾和其它物品都整整齐齐地包起来，放到下房。擦桌子，扫地，把屋收拾得像妈在时一样干净。因为我不能改变爸悲哀的心境，所以我要给爸一个舒心的环境。

    八点了，屋里屋外我都帮爸收拾好了。天下起了小雨，我骑上自行车带着儿子，挥泪离开了不再有妈的家。

    雨落天垂泪，我悲泪如雨。母女此生别，重逢盼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