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撕心百裂肺二——10

    十

    今天是六月五日，是妈去世的第十天。晚上下班后，我在家匆匆忙忙地吃了几口饭，就骑自行车回家看爸了。

    爸坐在大门口，看我来了，责怪我晚上不该大老远地回家来。爸的话越来越少，脸明显地瘦了一圈。爸的目光长久地盯在一处，有些呆滞。我不敢正眼去看日益憔悴的爸，害怕自己忧心忡忡的目光落入爸的眼中，让爸担心。

    在外边坐了一会儿，爸说外边凉，快进屋吧。屋是空的，再也没有妈佝偻着蜷缩在炕上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妈疼痛时紧蹙眉头的表情，再也听不到妈急切地询问我是否已吃饭、招呼我上炕的声音，再也

    我坐在炕沿，爸打开了电视，看不到二十分钟，爸就躺在炕沿，蜷着腿，双臂交叉在胸前，右侧卧睡着了。我很心疼爸，呆呆地看着爸睡眠时的愁眉苦脸，不禁鼻子一酸，把头扭向一边，流下扑簌簌的眼泪。我给爸盖了一件衣服，爸说不用，可爸也没有挣脱，我知道爸一定是冷了。要是妈在，就是妈疼痛难忍也一定会爬过去为爸盖上。妈走了，儿女们谁也不能守在爸的身边，日夜陪伴爸，儿女们怎么也不能像妈那样知冷知热、细致入微地照顾爸。

    妈走了，留下一个孤零零的爸。我们让爸到我们各家轮流住住，爸怕给我们添麻烦就是不肯。爸一个人带着与妈离别的伤痛，独守空房，好可怜哪！我坐在了爸的身边，心缩得很紧，酸酸的，只是不敢再流一滴眼泪，我怕爸猛一睁眼看到后更伤心。

    爸安静地睡着，我轻轻地为爸拉好窗帘，把被褥给爸铺好，尿盆给爸端来放好。我给爸削了一个香瓜，放在杯子里。这几天看望爸的亲朋好友不断，屋里接了好多的水果、牛奶及其它食品，可爸什么都吃不下，真让人着急，我盼望爸今晚能吃个香瓜，因为爸平时最爱吃它。

    妈在时爸总是一遍遍地换煤，使炕热乎乎的。妈去世了，爸什么都凑合了。我从小铁炉里夹出一块蜂窝煤，放进锅台上的炉子里，要给爸嘘嘘炕，怕爸受凉。回屋又给爸沏了一杯钙粉，放在方桌上，那是妈临走前没有喝完的钙粉。

    我刚一关电视，爸就醒了。爸催促我赶紧回家，叮嘱我路上骑车小心。我催促爸趁热把钙粉喝下，嘱咐爸睡前把香瓜吃下。爸不再像妈在时那么固执推却，甚至不耐烦地责怪我啰嗦。爸变了，变得样样顺从听话，爸的改变让我很不适应，甚至让我有些害怕。

    差十分九点，我走出了家门，爸的心里一定很失落和不舍，只是爸没有说，也绝不会对三闺女说。到家后，我给爸打了一个电话，告诉爸我到家了，别再惦记。爸劝我早点休息，我怕爸夜里思念妈睡不好觉，建议爸不困就先看看电视，困了再睡。爸却说，快十点了，他要睡了。

    唉，失去妈陪伴的爸，变得孤单痛苦的爸，让女儿牵肠挂肚的爸，你以前不是一看打球都能看一宿吗？一看戏曲能看到半夜吗？一看连续剧能看到凌晨一两点吗？爸以前那么爱看电视，觉那么少，现在怎么嗜睡了呢？爸真能睡得着吗？爸是不是要眯着眼睛想妈呀？爸现在的状况怎能不让三闺女担心啊？

    午夜，牵挂爸，思念妈，我辗转反侧，脑中总是幻化出妈匆匆赶路，频频回首的身影。妈，您知道吗？在这个无眠的夜，三闺女好想好想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