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撕心百裂肺二——13

    十三

    六月八日，今天是妈走后的第十三天。早上四点，天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到了七点，天忽然放晴。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因为我今天中午要设宴酬宾，天一转晴我就不用担心因天气不好去不了多少同事如约赴宴了。

    妈走后的第二天和第三天上午，单位有八十多个同事得知后，有的亲自前来吊唁慰问并带来了礼金，有的来不了也把礼金捎来了，我很感激他们。妈走后的每一天我都极度悲痛，没有妈的日子，我每天都是感伤。我悲伤的心绪实在没有心情酬宾，所以我一拖再拖，迟迟没有答谢大家。妈离世快半个月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拖延了。前两天我提前订好了酒席，决定今天中午在百饺园二楼设宴酬宾。

    一上午，同事们跟我忙乎，老公在忙着置备糖果、烟酒。事前我特意准备了答谢词，但还是担心自己的情绪失控，就一切从简了。席间，我努力克制自己，一个心思热情招待大家，不敢让自己的心绪一丝一毫偏离轨迹，不敢让内心的悲哀侵袭自己，我以自己稳定的情绪，最好的精神状态要保证大家吃好喝好。按份数，连同孩子们至少要坐十桌，我特意还多备了一桌，但毕竟是这种酒席，有不少同事因有事或故意推托没有前来，一共坐了八桌。宴席办得很顺利，我想妈在冥冥之中一定又保佑了我。

    我坐下陪同事吃了点儿豆腐，喝了两口汤。老公陪我敬酒，一口也没吃。儿子今天在家，因他们学校是高考考点，所以没有上学，但也没有过来吃饭。因为点的菜太多，所以剩了不少，而且还有不少菜根本就没动过筷子，不带走太过浪费。于是我把同事们送走之后，让几个挚友帮助收拾打包，然后让儿子打车给嫂子带去，让她给大家分掉。我不能留下一点儿因妈请客的饭菜，因为我的心是痛的，痛心疾首，无法下咽。

    忙完后我回到家中，独自躲进卧室，尽情地发泄自己内心的哀痛，让自己的眼泪纵情流淌。到了上班时间，我又带上平和安静的神情，携上心中的隐痛，重回到学校。

    下班后，我匆匆忙忙地坐上公交车去商场给爸换背心。几天前，女儿给爸买了一件深棕色t恤背心，爸穿上又瘦又小，领口有一条粉边儿，虽然窄窄的并不显眼，但我非常讨厌，爸也不喜欢。妈刚刚离去，爸也不能穿带新鲜颜色的衣服。我给爸选了一件银灰色的t恤，坐公交车给爸送去，爸穿着挺合适，也很中意。

    晚上，我想陪爸住就没有回家。妈走这么多天了，我只陪爸两宿，幸亏儿子和老公一人陪爸一宿，我心里还算安慰点儿，否则我的内心又会感觉惭愧的。

    我知道爸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愿意我留在家里的。妈的离世，爸受的打击最大，我想爸在夜里一定会经常独自落泪，到白天又会坚强地把悲哀隐藏于心。我知道爸的心里一直在滴着血，爸的伤与痛是超过儿女们几百倍、几千倍，甚是是几万倍的。我现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爸从失去妈的悲伤中一步步外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爸才能一点点适应没有妈陪伴的生活。

    十点多钟，爸躺在炕上渐渐睡着了，三闺女想着妈睡意全无。妈在没有查出肺癌晚期之前，我在清明节放假陪妈住过两宿。如今妈走了，三闺女再也没机会陪妈睡了。妈在弥留之际，三闺女陪妈几天，可有时妈都没有意识了，能感受到多少儿女在身边的温馨呢？其实三闺女知道，妈也希望孩子们守在跟前，那样妈会感到温暖和踏实，但妈总是不让我留下，总是不忍心让我舍弃自己的小家，哪怕只是一天。妈一切为孩子着想，从不顾及自己的感受。爸也一样，在妈病重的十天，爸怕影响我们的工作，每天都催促我们该上班就上班，甚至对妈说：“该走你就放心地走吧。”我当时听到爸说的这句话，非常气愤，觉得爸是那么狠心，那么冷酷，那么无情无义，那么不近人情。但后来当我看到爸守在妈的头前，泪流满面地疼惜妈就要离去，痛哭流涕地忏悔没能好好照顾妈，声泪俱下地乞求妈再多撑几天时，我的心立时就软塌塌地碎成了一块块。爸不忍心、不舍得让妈走啊！三闺女的工作倒是稳定，可爸担心小妹他们会因请假时间长会被公司辞掉，爸怕她们岁数大了，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儿女们都理解爸，妈会更理解爸的苦心的。

    亲爱的妈，三闺女因没能好好陪妈住，感到很愧疚，很遗憾！妈，人生真有轮回吗？那三闺女就期待下辈子能做妈的儿子，成家后好能和妈住前后院或一起住在楼房里，您好能心安理得地让三闺女陪在身边。

    亲爱的妈，您会同意吗？三闺女求您了，请您相信孩子：女儿不会给妈添麻烦的，三闺女只想天天能看到妈，守着妈，一生一世地照顾妈，孝敬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