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六月十五日,今天是妈去世的第二十天。日子一天天流去,妈离我们就越来越远,我对妈的思念却越来越深。
妈在世时,我曾不只一次地问自己:没妈的日子,我该怎么活?这么多天我早已有了答案:每天日思夜想,苦苦思念,在无限的悲哀中痛苦地煎熬。
昨晚我在回家的路上,听到一个男孩子唱:“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今天细细想来我越发变得悲凉绝望。那个唱歌的男孩一定有很多美好的期待,而我没有。妈的逝去是我一生永远的伤痛,我再怎么等待,妈也不会回来了,我好伤心,好沮丧。
下午,我请假带儿子去医院做过敏性紫癜的复查。上次儿子尿检结果显示有微量的尿蛋白,今天又做了尿检。趁等待结果的时间,我从服务台打听到去住院部或去行政五楼为妈复印病历都可以,于是我选择了去五楼。
前来复印的人不多,很快就到我了。工作人员要我拿出一张妈的药费收据以便查找妈的信息,不巧没有查出。他又让我拿出妈住院费用清单,还是没查出结果。他问我病人是什么时候出院的,叫什么名字,我一一作答。当他要核实妈名字中间的“莲”字时,用很响亮的声音提到了妈的名字,我的眼泪顿时唰唰地滚落下来,像开闸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工作人员终于找到了妈的电子病历,他温和地告诉我一小时后再取。
我进这栋楼时,外面的雨瓢泼一般,等我走出时,雨突然停了,太阳也出来了,我想也许又是妈在庇护我吧。
回到内科楼,儿子已经找主治医生看完了结果。我不放心又去询问儿子的情况,医生告诉我孩子的检验结果不错,已经恢复了正常,我终于放心了。儿子要回学校上课,我把儿子送到医院大门。
我来到了外科楼咨询给妈办理报销手续所需的材料。已经停办好几天了,办理的工作人员是一位热心的小伙子,他仔细地帮我核查妈的材料,他告诉我只缺一份病历复印件,并让我复印完再拿过来。
一个小时到了,我又折回到行政五楼去取妈的病历复印件。当我交完8元的复印费,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工作人员已装订好并加盖公章的复印材料时,我的心又一次汩汩地向外渗血,决堤般的泪水不停地涌落。那位工作人员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走廊的座椅上噪杂的说话声瞬间戛然而止,我呜咽着快步离开了五楼。
再次回到外科楼,把妈的复印件交给了那位负责办理的热心小伙,他撕下前两页给我夹在妈医保报销所需的材料里,然后重又递到我的手中。审核通过了,只是近期还不能办理。我的心里轻松了许多,也许是激动,或许又是感伤,我辨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我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我哽咽地说了声谢谢,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我扭头跑到对面的黑座椅上,呜呜地哭出声来。临走时,我瞥见那位热心的小伙子正站在工作室里透过玻璃窗注视着我,我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走了。
与外科楼南北相对的就是综合楼,那里有妈住院的病房和一起治疗的病友,那里是让我重温噩梦的伤心地。也许是怀念,亦或是依恋,我非常想进去看一看妈曾经住过的病房,躺过的病床,结识的病友。我踏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肿瘤科119室41—43号床”的病房前,向里窥望,妈的42号床已经换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物是人非,不语泪千行。
我轻轻地走进病房,先到门南侧的洗手间,洗去脸上的泪痕,我怕我的沮丧和哀伤会给那位已生命垂危的41床大哥带来致命的创伤,我知道病入膏肓的病人心理已不堪一击。他家大姐看到我来了,非常高兴,连忙从床上下来打听妈的情况,我强颜欢笑说妈一切都好。大哥说话声音更小了,我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他比划着让我坐下,并吃力地询问妈的情况。我告诉他妈挺好的,都会下炕走路了。我安慰大哥好好吃饭,安心治疗,过段时间好痊愈出院。
我不敢再看妈躺过的床,盖过的被和用过的枕头,可又不忍心不看,我的心又一次揪心的疼起来。我不敢再停留片刻,我怕控制不住,洒下伤悲的泪花。
热心肠的大姐把我送到门外,她知道我在病房故意隐瞒了妈的实情。我流着眼泪告诉她妈今天正好走半个月了,她的眼里噙满泪水,安慰了我很长时间。
我擦干眼泪告别了也要即将远行的大哥、伺候她的大姐,永远告别了那个曾经留下妈噩梦的病房。
亲爱的妈,如今您永远离开了这个让您遭受疾病折磨的尘世,去了再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再也没有噩梦惊扰的天堂,那您就要好好安息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