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的故事

    好象我这个年龄的人，都有一个弟弟。生于七十年代初期，那时候只有一个孩子的人家，是很稀罕的。以至于上高中时，同学一块聊天。有一个男生说他是独子，我们都瞪大了眼睛，说：“真的吗？”脸上是很惊奇的表情。

    其实如果我们可以自由选择，多半是要举手投哥哥的票的。一帮小女生，梦想的是有一个高大威武的哥哥，那样才够神气。当然目的不是为了打架。那时候还没有野蛮女友一说，更不要说野蛮的女孩子了。如果谁家有一个，必定是反面教材。记得我小学一年级的同桌，和我是邻居，总是被老师拎出来教育。其实她和野蛮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是有点顽皮罢了。但不幸的是，她成绩很差。这在当时，简直是一种罪恶了。连家长都觉得羞愧，老师当然是理直气壮地批评。现在想来，真是一种恶性循环。原本老师就对她不抱什么希望，所以连她自己，也是放弃了。

    还是回到原来的话题吧。我们想要哥哥，也许只是潜意识里，希望有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吧。当时的家长们，好象都忙得很。所以照顾小孩子的责任，大都落在哥哥姐姐的身上。我们这些女生，课后的娱乐也就是跳跳皮筋。可是那班上调皮的男生，每每要破坏我们难得的乐趣。想想如果谁有个哥哥，高高大大地在那儿一站，谁还敢来捣乱呢。其实这也是我们的幻想而已。若是真的有个哥哥，对小女生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怕是不屑一顾的吧。他们有自己的天地，哪里就真地会牺牲自己的爱好，甘心做一个保镖呢。这样的领悟，其实也是后来的事了。当时，我们固执地想要一个哥哥。

    可惜这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而已。事实上，等到我们开始有比较清晰的想法时，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求哥哥而不得，那就退而求其次。第二选择是个弟弟。我想我们的意见如此惊人的一致，大约是缘于天生的一种母性。既然无法寻求保护者，何不自己担此重任呢？有一个弟弟让自己疼爱，也是件骄傲的事吧。至于姐姐妹妹的落选，当然也有理由。感觉上姐姐是个竞争者，妹妹则是个小麻烦。所以我们坚定地宣布：我有弟弟，我骄傲！

    做姐姐，自然有了一份责任。父母制定的规矩，弟弟可以不遵守，姐姐却不可以不执行。交代下来的任务，弟弟可以偷懒，姐姐却必须完成。不是没有过抱怨，不是没有想过还不如做小的那一个呢。不过大多数时候，责任带来权威感。年长几岁的辛苦，换来的是弟弟的信赖和依靠，也就释然了。我想这是大多数姐姐的心情。

    只是我不知道，弟弟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光阴里，他们比我们少走一段。结果他们的世界也就和我们的千差万别了。每一个弟弟，都有着各自的故事。我们精心树立的权威，他们真的会遵从么。我们在岁月里磨砺的成熟，在他们眼中，是否又是别样的感受？

    林是我的一个朋友，弟弟在无锡工作。她和我们说起的弟弟，已经是个成了家，立了业的男人了。她的弟弟很能干，自己经营着一家小企业。同时又是个顾家的好丈夫，对妻子关怀体贴。林总是说她的弟媳很幸福，言辞中好象还有些微微的失落。我没有见过她弟弟，总不免以自己的弟弟为参照，一直无法想象一个身体微微发福，携妻带子的弟弟。

    颍是我的另一个朋友，可以互抒心事的那种。她的弟弟我很熟悉。很壮的一个男孩子，大学毕业后，留在上海工作了一段时间。说是不喜欢单位的同事，便辞了职。后来零零碎碎做了些事，就不再工作，也不做什么别的事。颍的父母本来对他期望颇高，毕竟是家里的男孩子。三番五次教育不成，索性由他去。于是他呆在上海，成天晃悠，几乎都是靠颍养着，还颇有些心安理得的意思。有时我生气了，替颍不值。颍总是说：“唉，他是我弟弟呀。”我无话可说。好象这个弟弟长着长着，突然遇上了断层，就一动不动地歇在那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路才能通畅。我虽然有些愤怒，也还混合着同情。想如果换了是我弟弟，恐怕也只能如此。

    我自己的弟弟，还没有成家。我们分隔两地，除了打打电话，见面的机会不多。十一他来看我和小胖，还是那么瘦。我说你怎么不注意饮食呢。他回答，姐姐你没觉得我们家的人都很瘦吗，你看你自己。放心吧，等我成了家，饮食有规律，还怕不胖起来。我想问那你什么时候成家呢，话到嘴边又咽进去了。他已经是成人了，我提醒自己。

    其实弟弟们，一直都有着自己的世界吧。只是我们习惯了用姐姐的眼睛看他们。在彼此目光的交集之外，我们不曾注意的天地，正在蓬勃生长。某一天我们恍然惊觉时，那已是片不同的风景了。

    兄弟姐妹们，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