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了这应是赵国西侧的山势,马车外头就是悬崖,她瞧不清前后的情况。
直到一处转角弯道,后头绵延不尽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骤然出现,是秦军的服饰,她眼中最后一丝茫然褪去,才彻底反应过来目下的状况。
山脊雄浑壮阔,看时辰也有酉时了,斜阳却依旧热烈,泼金般打在远近山峦间,彤云染透天地。
赵西北没有炎夏,天际高阔清凉,勾起许多经年往事,这山色还是去岁一样,偏这世路早已断裂偏离了正轨。
她望得出神,眼中逐渐有些模糊。
后头数骑突然奔袭而过,赵姝一惊,急忙卸了支窗的棍子,‘嘭’得一声窗落,车内再次黯淡,她皱眉定神,撑着身子缓步移回小榻旁,给自个儿倒了盏水。
如今看来,她是逃不脱赵国那一滩浑水了。
只不知,宗周那几个密使,可有将兄长平安带去洛邑。
才凝神惴惴地想了个开头,轿帘一掀,斜阳一晃,她被刺得睁不开眼。
正想去看来人是谁,就听一道熟稔至极的声调沉声对传令官说:
“流民饥至相食,才作乱至此,围而不剿,这亦是公子殊之策。”
传令官领命去了,轿帘垂下,她本是在佯装喝水,而那人才靠近一步,她便紧张得咳呛起来。
一只手立刻拢成空心掌,力道正好地朝她背心处有规律地叩击拍抚。
“这般不小心。”见她咳得两颊通红,嬴无疾亦矮身坐到小榻边,本想再多言两句,见她呛得厉害,也就耐心在旁拍抚。
终于止了咳,赵姝捂着嗓子,下意识得就打开他的手,身子一缩朝侧面条凳躲了过去。
一只皮囊被递到眼前,对方似是要来拉她,赵姝目不斜视,又是一偏身子躲开,面无表情地轻声说了两个字:“多谢。”
嬴无疾挑眉,暗道果然如此,幸而昨夜她发作时,他就料着了。若非他反复推诿,现下定然要被她泼一身脏水。
甫一醒来就是这副模样,他心里也有了气,将方才两翼已将流民围困在山谷的顺利消息抛之脑后,灯台被拨得亮了些,他将皮囊丢过去,目光灼灼却冷然开口道:“解药,快喝了。”
赵姝先是疑惑地‘嗯?’了声,继而抬头撞进他揶揄含笑的眼里,她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便立刻偏开眼,伸手就要去够,又飞快地说了句‘多谢。’比方才那声更低。
皮囊木塞子有些紧,也不知怎么了,她试了两回竟都没拔出来。
“君心即我心。”这一句幽幽传来,骇得她差点丢了皮囊。
她本想当作没听见,对方却饮了口茶,拇指转动杯盏,悠然又补了句影射:“倒比这茶盏瓷白许多……要是不想喝解药,我再奉陪两次,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