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括苍派虽与点苍派明争暗斗,但仍是同仇敌忾共抗强敌的。邱断刀这种死法,可大大地削弱了士气。
孟青楼不经摇头叹息,心理暗骂邱断刀坏的可以:——要是他不那么伪君子一些,就不必马前中风,一个支持不住,落的如此下场了。
至于他自己,可就大大不同了,想到这里,孟青楼嘴角有一抹诡异的笑容,比在比武中他得胜时的微笑,还增添几分得意自豪。
孟青楼不单在武林中很有地位,在青楼妓院中,一样很有声势。
他能喝酒而不醉,出手一掷千金而温柔,相貌也属上选,所以不论到哪一间寻欢场所,无不是被欢迎最热烈的客人。
这晚他来到“春江潮”左拥右抱,春兰、金凤、秀娘、美蓉,这四大绝色,一面跟他狎戏调笑,一面问他邱断刀稀奇古怪的死法,他一面说,一面纵情的笑,而清秀可人的雏妓秀珍、秀珠,正向他嘴里灌酒,菜往口里送。
直至孟青楼一阵大笑之后,才收声就发现有点不妥。
他的心口,似被一只无形的钩子勾着。
这种感觉,虽是轻微的,但心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这地方就算是给蚊子叮了一口也不会好受,更何况是孟青楼一震,但他不想失态,依旧吃喝如故,可是忽然之间,他觉得背后的一桌酒席,虽隔着屏风却出奇的静,有点不寻常。
他想回过头去看。
但在这时,他忽然觉得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马上知道有人在他背后,透过屏风在看着他,而且那一定是一个可怕之极的人物,否则便不可能所注视的目光,令他背脊肌肤上冒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正想拧过身子,手也已经搭上腰畔的剑锷上。可惜他既回不过身去,剑也没能抽拔出来。
他的喉已被塞住,就似一根鸡骨头快要撑破他的喉管似的,而他心头,彷佛被一串枪托子敲打一般,一下又一下,在心肋撞溅出血来。
孟青楼狂叫了一声,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妓女们见他转青蓝色的脸,爆裂而涌出鲜血紫胀的唇,死鱼一般的眼珠,凸露足有半尺长的舌头,都以袖掩目,尖叫离桌,在孟青楼口里喷出白沫时纷纷逃避。
他们在慌乱中都没有注意到,隔邻桌上屏风后,有一个沉着、瘦长的身影,慢慢踱出了“春江潮”
邱断刀的死讯令秦燕横甚不高兴。
秦燕横和邱断刀公是战友,私也是知交,虽然邱断刀份属点苍派最出类拔萃的人才,而秦燕横是雁荡派嫡传子弟中的翘楚。
秦燕横跟邱断刀一同劝过孟青楼不要太孟浪不羁,因为太过放纵会使人对“刀柄会”失却信心。
秦燕横很了解邱断刀的为人,所以,他不相信邱断刀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甚至怀疑邱断刀的死,是孟青楼或者黑道“天欲宫”的十二都天神煞所为,所以,他到“春江潮”去,为的就是监视孟青楼的一举一动。
他到“春江湖”的门口,只听楼上一阵骚动。他正要赶上去,一人匆匆走了出来,交错而过。
秦燕横没有去注意这个人,只知道这人似乎脸颊上有一颗大灰痣,在匆匆交错而过时,森冷的看了自己一眼。
直至秦燕横走了七、八步,那森冷的眼色,仍留在他脑海里,甚至渗入他心脾中,使它产生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所以,他疾地回望,人潮已没有了那人的踪影。
然后秦燕横才知道孟青楼的暴毙。
秦燕横立即再追出去。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要到哪里去找那神秘人?秦燕横挤着人群,追了几个街口,终于在一处较荒僻的牌楼石墙边,停了一来,仔细寻思:
——如果邱断刀的死纯属巧合,那么孟青楼这一死可以推翻一切凑巧的可能。
孟青楼是“括苍派”掌门人郭大江义弟,而孟青楼跟邱断刀与自己,同是“黑白道”之五场比斗中的人选。
想到这里,秦燕横心跳不禁一阵加快:邱断刀死了,秦燕横死了,难道下一个轮到自己?他觉得应把此事,从速禀知“刀柄会”盟主、“飞鱼塘”主人沈星南知道,至少也要通知其他两位“黑白道”中决战的同道英萧杀和宋晚灯,好有防备想到这里,他又一阵剧烈的心跳。
他很想立刻就去,偏又四肢乏力,头昏眼花,依凭在牌楼石墙下。
他猛然醒悟,自己只追逐了那神秘人一阵子,凭他的功力,力战三昼夜也不至于如此气喘。
那一双森冷的眼神,又隐现在他的脑海,他竭力想离开牌楼,可是他心跳急如落雹击鼓,他怪叫一声,双手全力往石墙一撑,但石墙却似涂有黏胶一般,把他的身子紧紧吸住。
秦燕横忽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除了他自己的心跳声,怦蓬、怦蓬、怦蓬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心跳声音。
那人的心跳声是沉重的“碰、碰”之声,秦燕横背心贴在石墙上,那心跳声竟似压在石墙里面传来一记又一记的,敲打着他的心,引动他的心,跳的像蒸笼里的跳蚤,连呼吸也失却控制。
牌楼石墙里当然没心。
但石墙另一边一定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而且也是以前胸贴在石墙上。
两人的心跳,只隔了一栋石墙,但那人的心跳控制了秦燕横的心跳。
秦燕横哀呼一声,嘴角已溢出了血丝,他强撑不脱,浑身乏力,但拔出配剑,看他的样子,似想用宝剑穿过石墙刺杀对方,但剑尖抵在石墙上只震颤了一阵“当”地一声,掉在地上。
秦燕横口里的鲜血,也因心头一阵气涌,喷泻在石墙上,成为一幅惊心动魄的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