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合表情痛苦,“我在这里说的话,除了你们,别人会知道吗?”
明恕指了指一旁正在工作的小型摄像机,“上级单位的人偶尔会查一查监控,看看我们有没有刑讯逼供。”
冉合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明恕说:“有难言之隐啊?比被划入嫌疑人范围还让你难堪?”
冉合埋下头,半天不说话。
明恕语气一凛,“别浪费我的时间。”
冉合被这一声吓得一抖,“求你们别告诉我老丈人,也别告诉我老婆——我,那天演出之后,我对我老婆撒谎,说单位聚餐,其实我和杨雁去了酒店。”
明恕记得,杨雁也没有去“虾宝宝”。
“哪个酒店?”明恕问。
冉合已经捂住脸,“帝安。”
“行,你们有没有去帝安,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离开,我马上就能查到。”明恕略一前倾,“冉合,你撒谎有意义吗?除了耽误我们的时间,有任何好处?你说你善待沙春,你的同事会跟着你撒谎?”
冉合居然哭了起来,“我一时糊涂,在你们确定死掉的就是沙春之前,我和杨雁就商量过……”
“然后达成一致,说你们从来没有针对过沙春,欺负沙春的都是别人?”明恕说。
冉合边擦眼泪边点头。
此时的他,与在大巴上趾高气扬嘲讽沙春时已经判若两人。
有的弱者只能在仗势欺人时才能披上强者的皮。如今强者的皮掉了,其下藏着的不过是一个鄙陋、懦弱、丑陋的灵魂。
“那你大概没想到。”明恕道:“在隔壁接受问询的杨雁,一早就告诉了我的队员——你们部门里的人或多或少都针对、孤立过沙春,基本上都是你冉合带头。”
冉合震惊地瞪大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她这么说?”
明恕站起,冷冷道:“看来我的判断确实没有出错,你不是凶手,但你是个道德严重缺乏的人。”
帝安酒店很快证实,周六晚上11点04分,冉合与杨雁办理入住,进入客房后未再离开,直到次日清晨5点32分,冉合先行离开。
而冉合为什么那么害怕说出当天的行踪也有了答案。
冉合出生在冬邺市辖内相对落后的农村,家中有四个姐姐,越生越穷,姐姐们全部只有小学文化,十几岁就外出打工,只有冉合安安稳稳上到高中,然后考上了冬邺音乐学院。
民间常说‘家穷勿学艺,家穷要学工’。可冉合是被惯着长大的,一定要学音乐,冉父冉母便逼着四个女儿拿钱,供他读完了大学。
因为相貌不错,擅长民族乐器,朴实诚恳——至少外表如此,冉合在校园里挺受欢迎,尚在念书时就认识了现在的妻子陈茜。
陈茜父亲在市检察院任职,颇有门路。陈家在冬邺市,算得上条件不错的家庭。陈茜爱死了冉合,非冉合不嫁。陈父陈母只有这一个女儿,虽然瞧不上冉合,却不得不妥协。
冉合正是靠着陈父的关系,才在毕业后进入演艺集团工作。这些年买车、买房、升职、接济老家,都是陈家出钱。
如今陈茜怀孕,冉合却出轨。
“这人就是个典型的‘凤凰男’。”方远航很是不屑,接连爆了几句粗,“自己没本事,靠女人混,还他妈在单位作威作福,最后还他妈出轨!我操,我要是他老婆,我他妈告死他!”
天已经亮了,陈茜得知冉合被警方带走问询之后,已经挺着肚子在刑侦局守了一宿,动用起自己和父母的关系,想尽快将冉合接出来。
“我丈夫很老实,是个音乐痴,绝对不会和你们查的案子有关。”她这样说:“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长时间待在你们的问询室肯定吃不消的。拜托你们让我把他接回去吧。我保证,他绝对是个好人。”
现实却血淋淋。
陈父为了满足女儿的要求,上下打点,却查到命案发生之时,那个向来谦恭的女婿和同事在酒店开房。
冉合走出问询室,被陈父一巴掌扇倒在地,门牙当即崩落,吐出满口鲜血。
陈茜站在两个男人之间,先是沉默,而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如此闹剧,在重案组的走廊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一次。
食堂开始供应早餐,明恕随便吃了两口,“沙春的家人什么时候到?”
“昨晚已经联系过了。”易飞说:“沙春念高中时父母就已离异,父亲移民,母亲再嫁,目前不在冬邺市,差不多今天下午才能到达。”
明恕放下粥勺,“演艺集团这种地方和一般公司不同,大部分进去的人都有门路,比如冉合。沙春是自己应聘进去的,还是走父母的关系进去的,这个得核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