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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升迁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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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次

    尽管苏一玮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然而,在次日的领导干部大会上,当谢长顺部长代表省委宣布任命他为中国共产党西川市常务委员会副书记、兼任西川市人民政府代市长的决定时,他还是止不住地一阵心跳,止不住地激动。

    多年的期盼,多年的梦想,终于在这一刻成了现实。在副市长的岗位上他一干就是8年。8年,在历史的长河中也许是一刹那,可一个人的生命中,又有几个8年?8年前,当他被人民代表投票选举为西川市副市长时,他才38岁。38岁,正是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时候,那时,他就下了决心要为党为人民多做贡献,以此来报答西川市300万人民对他的寄托与厚望。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工作着,满以为凭着他的业绩,他的能力在下一届当上市长。然而,他错了。在现行的用人机制和政治体制下,选拔任用干部往往不在于你的业绩,也不在于你的人品与能力,而在于业绩和能力之外的关系。如果你上面有人,你不行也行,没有条件,可以创造条件让你上。如果你上面没人,你行也不行,有条件上也不让你上。王天寿因为上面有人,从省城下来还是一个小处长,在西川当了两年半副书记,下面的工作还没有摸透,就一跃成了西川市的市长。他虽说成了常务副市长,但是,还得服服帖帖地跟着王天寿转,还得听他的瞎指挥。你如果稍有不满,或者持相反的意见,他就会把你当作异已分子来排挤你,他就会把你搞得声名狼藉,让你无法待下去。现实社会就这么残酷。这种社会的不公正,用人上的长官意志,造成了对正直善良者的严重伤害,也导致了他心灵上的失衡。于是,他的思想也开始慢慢地变了,开始在上面寻找靠山了。

    就在他的思想慢慢变化的过程中,他才更加清晰明了地认识到,问题根源不仅仅错在社会,而是错在人们的灵魂。自他当了常务副市长,进了市委常委班子,有资格在干部的任用和提拔中提出意见和建议时,他才发现,人的灵魂是那么的顽固不化。你虽说极力地想做到任人唯贤公正客观,但是,如果你从没有听说过他,他能提拔他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而你熟悉了解的人,比如赵守礼,比如蔡国才,觉得他们对你不错,觉得提上他们对你有用,所以你才提拔了他。以此类推,小到某一个单位,大到市一级,甚至省一级,掌权者的心理基本相同,所不同的是,他们亲疏关系不同,这就决定了所提拔的对象也有所不同。

    所以,他没有理由不在上面寻找一位赏识他的领导。他当然知道,要想让上级领导赏识你,你没有实际行动是不行的,而实际行动的体现,又必须要靠实力来完成。这就好比一个生物链,断了其中的一环,你都会寸步难行。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了今天,才当上了西川市的市委副书记,人民政府的代市长。他十分清楚,代市长与市长的行政级别是一样的,都是正地级,这其中的唯一区别就在于,代市长是由省委任命的,市长是在任命的基础上由人民代表选举产生的。代理只是一个过渡过程,只有到下一届人代会上,代表们举举手,他就由代理成为正式的市长了。

    他看了一眼卫国华,卫国华冷着一张脸,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来。他想如果任命的不是他,而是卫国华,估计他的表情也不会比卫国华好到哪里去。人都是这样,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的。

    会议主持人关天宇宣布让他讲话。

    开会之前,谢长顺和关天宇集体与他谈了话,向他通报了省委的决定,要求他在全市的干部会议上做一个表态性的发言,他知道,这种表态性发言实际上也是就职演说。对这样的演说,他不知在心里默默温习过多少次了,此刻,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他走上了发言席,面对着台下的几百名科级、处级干部,他无法不激动,无法不心潮起伏。他首先感谢了省委、市委对他的培养和信任,感谢了在座的每一位多年来对他工作的支持,然后才进入到了发言主题。他简单地讲了他的施政纲领,言简意赅,句句到位,既有理论又有实际,说到精彩处,不时赢来阵阵热烈的掌声。从那些掌声中,他感到了一种责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将成为市政府的一把手了,由一个政策的执行者成了一个地区的决策者,他的许多抱负,他的工作思路将会通过地方政府职能部门转化成行动的指南,将会变成西川发展的宏伟蓝图。

    走出市委大楼,苏一玮长舒一口气,顿感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多日来的期盼终于变成了现实。不经意地一抬头,突然看到了门口的两棵大柳树,由此想起了猴子爬树的故事来,仿佛看到了自己正爬在一棵树的最高端,下面是一张张的笑脸,头顶一片开阔,唯有另一棵树的树杆上,有一只老猴略高于他,那只老猴就是关天宇。现在,他只须平视或者斜视就够了,无须瞅着他的屁股去笑了。他于是便想,等再过几年,条件成熟了,他就可以凭借着树枝,跳跃到另一棵树上去代替关天宇了。上了车,他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与兴奋,掏出手机,想给钟晶晶发个信息,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她。他好长时间没有与钟晶晶见面了,真有点想她。钟晶晶经常给他发信息来,一句简单的问候,或者一句平常的祝福,总让他感到愉快,仿佛一泓清泉汩汩地流进他的心田,让他倍感滋润。有时,他忙了,也顾不上给她回,她也从不计较,依然故我地关怀着他。此刻,再次想起这个默默地爱着他的小女人,心里感到一阵的温暖,要不是工作太忙,要不是顾忌太多,他真想天天见她一面,让心灵和身体天天感受到她的芬芳。他打开手机,准备给她发一条信息过去,转念一想,这样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是不是太没有城府了?他只好又合上了手机。

    晚上设宴招待谢长顺,苏一玮自然要和关天宇、卫国华、市委组织部部长陈述年等党委部门的领导一起去陪同。谢长顺坐在客人主位,关天宇坐在谢长顺的左边,苏一玮犹豫了一下,就把谢长顺右边的位子让给了卫国华,自己准备坐到关天宇的旁边。没想关天宇却说:“一玮,你还是坐到谢部长那边吧。”谢长顺也拍了拍旁边空着的位子说:“一玮,坐过来嘛。”苏一玮心里一喜,就应了一声坐了过去。他一落座,其他的人也好依次就坐了,卫国华只好坐在了关天宇的旁边,组织部长陈述年坐在了苏一玮的旁边,然后便按官职的大小,分两边依次而坐。

    官场中就是这样,职位的差别不仅仅体现在名单的公布、会议室里的座次上,而且早已渗透到了饭桌上。苏一玮心里明白,这种饭桌上的座次早已成了不成文的规定,如果你谦让别人可以算为谦虚,但如果你占了别人的位置就成了大忌,一定会引起全桌人对你的不满。刚才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谦虚,他都得做出一副犹豫的样子来,否则,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解,好像刚刚宣布了职务,他就迫不及待去争座。落座后,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从今天起,他就成了西川的二号人物了。他斜看了卫国华一眼,卫国华仍然一脸的毫无表情。想起数月前,他就坐在卫国华坐的位置上,卫国华坐在现在他坐的位置上,那时的卫国华一脸的容光,谢长顺还夸奖过他很精神。没想到数月后,还是这几个人,还是同样的饭桌,情况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谢长顺不喝酒,也不喜欢在饭桌上说笑,吃饭就是吃饭,所以这样的饭局不会熬太长时间。散场后,谢长顺要回宾馆去休息,大家相拥着要去送他,被他拒绝了。他说:“早点休息吧,不要搞得太累了。”大家一听就明白,谢部长是要早点休息,也就不好去打扰他了。没想到谢长顺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对苏一玮说:“一玮,你到我房间里来一下。”

    苏一玮不觉心里一紧,暗想他单独召我进去有什么事?下午召开任命大会之前,他和关天宇已经找我谈过话了,他这次单独找我去,莫非还有不想让关天宇知道的秘密?是不是冯副书记有什么特殊交代,还是谢部长另有嘱托?这样想着,就迈着碎步紧跟了他,向宾馆走去。

    进了宾馆,落座后,谢长顺才说:“一玮,今天下午的任命会一开,你就名正言顺地成了西川市政府的一把手了,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责任也更大了,你可一定要干出一些成绩来,不要辜负了省委对你的期望。”

    苏一玮心里却想,这些话上午他已经给我谈过了,为什么还要强调一次?莫非是暗示我对他感谢的不够?这样想着,便说:“感谢省委,感谢部长对我的关怀,我一定要严于律己,在市委的领导下,当好这一届政府的领班人,把政府的工作推上一个新台阶。”

    谢长顺微微笑了一下说:“说到严于律己,我倒想起了上次你还送过我一套奥运会纪念金币呢!一玮,那是多少钱买的?”

    苏一玮不由愣了一下。那套纪念币是赵守礼搞来的,大概值3万元。奇怪的是,谢长顺为什么突然提到了这套纪念币?是不是还想要一套,或者是嫌他送的礼太轻了,还是想给他退回来?他有点吃不准,便试探性地说:“部长,你这样一问,我都不好意思了,那只不过是一件小小的纪念品,没有几个钱的。”

    谢长顺说:“我从别人那里打听了一下,一套3万多。一玮呀,你送我的冬春夏草我就收下了,这纪念币我可给你带回来了。你要理解,千万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呀。我们都说要严于律己,这不能只停留在口头上,还要落实在行动上。你上一次拒贿10万的事做得很好,我们领导干部就应该这样,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履行党的准则。”说着,从旁边的柜中拿了出来。

    苏一玮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感到火辣辣地疼。他知道谢长顺是真退,不是假退。面对这样的局面,他只好借坡下驴了。他尴尬地笑了笑说:“好好好,接受部长的批评,真诚地接受。其实,不瞒部长说,这件东西也是我的一位老同学送来的,我想借花献佛,没想给部长带来了不快,真是不好意思。”

    谢长顺呵呵一笑说:“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互相理解,互相理解。”说着轻轻地拍了拍苏一玮的肩头。

    苏一玮知道应该告辞了,便自我解嘲地说:“那我就不打扰部长了。”说着拿过那个装着纪念币的塑料袋,尴尬地笑了笑“部长早点休息。”

    谢长顺伸过手来握了一下说:“你也要好好休息,休息好了,以良好的姿态投入工作。”

    苏一玮又说了一声“谢谢部长”告辞出来,脸还像着了火一样发烧,心却乱得一塌糊涂。想起数月前为了跑代市长,他从这道门里走来时,还以为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谢长顺,没想到数月后的今天,他顺利地当上了代市长,又从这道门里出来时,才觉得事情并非他想象得那样复杂,谢长顺并不是他想象的谢长顺,而是一个令人值得敬仰的谢长顺。如果谢长顺要像他当初对待杨明山那样对待他,不要说当代市长了,恐怕想保住原来的位子都很危险。想到这里,他禁不住起了一身冷汗,掏出手机给赵守礼打了一个电话,想让他过来说说话,然后把那份纪念币还给他。

    不一会,赵守礼开车来接他了。

    他一上车,赵守礼就高兴地说:“这一天终于盼来了,我不知道怎么给首长庆贺一下才好?要不,我给方进财打个电话找个地方玩玩?”赵守礼说的是真心话,这些天来,他和苏一玮的心情是一样的,都在等着这个好消息。今天,当他听到谢长顺宣读苏一玮任命文件时,他无法不激动,也无法不高兴。他已经把自己的前途命运与苏一玮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苏一玮的成功,也意味着他的成功。散会后,他就给苏一玮打了电话,说要庆贺庆贺。苏一玮说:“晚上肯定得陪谢部长,改天再安排吧。”刚才,当他接到了苏一玮的电话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散场了,他想开开心。他知道要想让苏一玮开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叫上叶瑶,但是,他又不好直截了当地说叫叶瑶,只能说叫方进财。

    苏一玮却摆了摆手说:“算了,我们开车到没有人的地方坐一坐。”

    赵守礼感觉非常奇怪,本应该庆贺,开开心心才是,为什么他的情绪反而有点不对劲?莫不是刚才吃饭不开心,还是谁给他捅了娄子?他本来问一句,又想不问也罢,需要说的时候他肯定会说的。

    头条消息

    好事来了挡都挡不住,苏一玮头一天被宣布任命为西川市的代市长,第二天西川日报和西川电视台的西川新闻同时报道了市长下乡自带干粮的新闻。这一新闻的影响力相当大,一经刊播后,就在群众中引起了强烈反响,都说这样的市长才是老百姓喜欢的好市长。没想到第三天,这一新闻又被省报省台刊播了,而且在省报的头版上加放了苏一玮蹲在地埂上吃大饼的照片,还加了本报编者按,标题为呼唤艰苦朴素的精神,文中对苏一玮这种做法大加赞赏,说这是减轻基层负担,转变机关作风,改变党在人民群众心目中形象的具体表现,并提倡各地要大力学习推广,把我们丢弃了的艰苦奋斗精神传播下去。

    看完报道,苏一玮十分高兴。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非常及时又非常必要,这对巩固他在西川的政治地位十分有益,而且在全省范围内无疑加强了他的政治影响力。他想他应该给冯副书记打一个电话,一是感谢他对他的关怀与爱护,让他顺利地当上了代市长,二是想从冯副书记那里了解一下省委对那篇报道的看法。电话打通后,冯副书记果然对那篇报道大加赞赏:“一玮呀,做得好,有推广价值。你接连两次登上了省报的头版头条,而且他们还给你加了编者按,在全省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这不容易,真的不容易。如果按这样发展下去,要不了几年,你的前途肯定会更辉煌。”

    挂了电话,苏一玮激动得手心里捏满了汗,他知道更辉煌的意思所在,言下之意,按这样发展下去,他有可能还会被提拔为省级领导。这样一想,心就飘了开,仿佛觉得谢长顺给他留下的那丝不快一下子被冲走了,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知道有人给他发来了信息,打开手机一看,原来是钟晶晶发的:“看着你吃大饼的样子我就直流口水,嘻嘻,今晚我也要买大饼吃,解解馋!”他看完笑了一下,立马写了一条信息说:“那我去给你解馋。”一摁键发了出去。不一会,信息又来了:“好!我等着你!”

    下午,天上下起了土,整个天空灰蒙蒙一片,仿佛蒙了一块破抹布。北方的春天是风的季节。一到四五月,西北风就陆陆续续刮开了,一场接着一场的,直刮得人心里发毛。有时候,风不大,只下土,天气预报中称这种天气为扬沙天气,当地的人从不这么叫,都叫风天。出了门,或者从窗外一看,就说,又是风天。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风天,上班的照样上班,种田的照样种田。天气的变化会影响人的情绪,却阻挡不了人们匆匆向前的步伐。

    苏一玮就在这样的天气里又一次敲开了钟晶晶的门。苏一玮好多天没有来这里了,今日一见,分外亲切。钟晶晶紧紧揽住了他的腰,将头伏在他的肩头,喃喃说:“终于又盼来了你。”苏一玮轻轻地抚摸着她说:“你真的想我吗?”“想!”钟晶晶仰起小脸儿,用一副悲楚楚的样子看着他说“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好久也不来看我了。”

    “怎么会呢?忘了谁,我也忘不了你。”他使劲地揽住了她。

    “我想你肯定是忙,是没有时间,不是把我忘了。”她说着,就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苏一玮的心不由颤抖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一点?只顾自己的情绪,却忽视了别人的感受。这些天的确是忙,但这不是唯一的理由,究其原因,除了忙,除了叶瑶的介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怕频繁地见面会引出什么麻烦来。现在,当他又一次怀拥着他心爱的人儿,再一次看到她那娇柔的模样,心里便涌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自责来,以后要多关心点她,在条件许可的前提下多照顾点她,也不枉了她的一片好心。他伏下头,再看时,见她微微地闭着双眼,那湿润的嘴唇厚厚的,一张一翕,透出丝丝香气,他便轻轻地将他的嘴贴了上去。顿时,感到一片温热和着清香涌入他的体内,他便有了一种遍体通透的感觉,体内就仿佛沸腾般地燃烧了起来

    少顷,钟晶晶向苏一玮偎了偎,扯过他的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胸脯上,苏一玮趁机将她揽在了怀里。红楼梦中讲女人是水做的,苏一玮过去不解,女人怎么会是水做的呢?拥有了钟晶晶,才觉得好女人真是柔软无骨,揽在怀中,感觉就是不一样。不同的女人,就像不同味道的菜,各有各的味。钟晶晶与叶瑶虽都是美女,但是两个人又是那么不同。一个古典美,一个现代美;一个如小火煲就的汤,味道醇厚,香甘如饴,一个如生猛海鲜,色鲜味美,新鲜刺激。苏一玮躺着,想着,自己竟然能与这样的两个女人发生故事,真乃人生之大幸。无论她们真的喜欢他也好,或者利用他也罢,他的确实实在在的拥有过了,体验过了,就已经知足了。

    然而,苏一玮万万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把别人当成了猎物,同时,有人也把他当成了猎物。就这样,当他捕到了猎物的同时,他也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别人早已为他设计好的埋伏中。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两天之后的一个下午,这盘录有苏一玮出入钟晶晶之门的带子几经转手,最后落在了卫国华的手中。

    卫国华一摁控制器,电视中便出现了一个画面,苏一玮举起手,轻轻地敲了几下门,门便打开了一条缝,看不到开门的人是谁,苏一玮就像一条泥鳅一样滑了进去。从时间显示上可以看得出来,苏一玮大概待了两个多小时。出来时,一个俊俏的女人出门相送,恰巧两个人都面朝摄影头,拍得比较完整,也很清晰。

    卫国华又一摁控制器,电视突然成了一道黑屏。

    卫国华不由得透了一口气。这口气在他的心里堵了好久了,老是透不出来,今天总算透出来一些,但是,透得还不够彻底。只有等拿到了更有利的证据,他才能将心里的郁闷彻底地释放出来。他当然明白,光这一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如果类似的镜头再能录一些,不但能说明问题,而且还能说明大问题。你一个堂堂正正的政府代市长,一个高级领导干部,频频出入一个俊俏的离异女人家,你总不能说是去做思想政治工作去了,不能说是去问寒问暖访贫问苦去了。无论你苏一玮有多少理由,也洗不清你身上的污点。而事实上,你苏一玮也不是省油的灯。就是抓住你的这些作风问题把你拉下来,也不冤枉了你。虽然你凭着小聪明一时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但是,那不是长久的,最终还会败露的。小胜靠智,大胜靠德。

    自从省委任命苏一玮为代市长后,卫国华就一直打不起精神来,心里总感觉空荡荡的,像失去了什么似的。细细一想,他究竟失去什么了?什么也没有失去,只不过是他想得到的没有得到,让苏一玮得到了,没有得到就等于失去了。尽管他从苏一玮公开拒贿起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后来又从省里一个大人物那里知道他无望了,然而,当省委组织部长谢长顺宣布了苏一玮为市委副书记、代市长的任命后,他还是有些不平衡。这不仅仅因为卫国华失去了一个升迁的机会,更主要的是他看不惯苏一玮的虚假作秀,更不屑于他政治上的投机取巧。让这样一个人击败了他,他感到十分窝囊。他只有想办法把苏一玮拉下来,才能解除心头的不平,说不准还有可能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反败为胜。

    卫国华一想这些问题,就联想到了另一个深刻的社会问题,这便是制度约束和民主监督。他总认为,当下口头上对制度建设、民主监督提得非常响亮,为什么真正做起来会有那么大的难度,或者做得不彻底呢?除了制度本身不健全,措施不得力外,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真正调动起监督者的积极性,没有把民主监督当成自觉的行动,或者说监督者的监督与不监督,监督的好与坏与他的切身利益没有多少关联,他们得不到监督给他们带来的实惠,反而还要冒着被打击报复的风险。如此说来,当下的民主监督很多时候是消极被动的,当这种监督付诸行动的时候,就变成了温良恭俭让。

    卫国华由此做出这样的推理:如果苏一玮是执政者,他卫国华是在野者,他要能抓着苏一玮的把柄把他赶下台,他就可以上台,那他肯定会光明正大全力以赴地去监督他,去挑他执政过程中的毛病。如果这样,他的监督就有了合理性和合法性,别人不会指责他卑鄙,也不会说他动机不良,社会舆论也会支持他去监督苏一玮,民众也会维护他的这种权益。反之,如果他在台上,苏一玮在台下,苏一玮也有这样的权力来监督他,他也得谨小慎微,须得好好执政,检点自己,必须有一种为民众办事的强烈责任感,随时还有危机感,如不然,被对方抓住把柄,他就无法继续坐在执政者的位子上。

    当然,卫国华十分明白,这样的设想也只是他随便想想,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现实的社会制度,更无法超越国度。当他的思想绕了一大圈回来,又落到了苏一玮的事上时,他仿佛为自己寻找到了更多的应该这么去做的理由,心也开阔了许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苏一玮能做出那样的事来,难道我就不能为社会还他一个真实的面目吗?群雄逐鹿,鹿死谁手现在尚无定论,真正的赢家是笑到最后的。他突然想起杨明山曾在他面前说过,王文达要请他吃个饭,他以忙为由没有答应。现在,他觉得到时候了,应该见见王文达了。杨明山也好,王文达也罢,无非是他手中的一个棋子,或者就是一个小卒,虽不起眼,也引不起对方的注意,正因为如此,才具有隐蔽性和杀伤力,强敌往往就是败在小卒上的。

    王文达早就想通过杨明山请卫国华吃一次饭,一来以答谢为由,增进一下上下级的关系。二来也可以测试一下提拔他的事发展到怎样的层面了。他非常明白,只要卫国华答应他的邀请,就意味着他的事儿彻底敲定了,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可能性有多种,一种情况是,现在还不好说,或者还有些问题。另一种情况是,卫国华实在太忙抽不空儿,或者是他的级别太低,还不够资格邀请卫国华。如果这样倒也罢了,怕就怕关键时刻掉链子。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多得很。过去就有人被组织部考察过了,以为自己真的要当什么局长副局长了,尽人皆知,没想到上了常委会,突然被卡下了,一下被搞得土头灰脸,见了人远远地躲开了。他最担心的就是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他实在丢不起那样的人,也经不起那样的打击。

    这天下午,他突然接到了杨明山的电话,说卫国华今晚有空,答应了他的请客。有了这一句话,他便知道他的事情彻底解决了,也知道他的那份特殊礼物被卫国华接受了,这使他感到无比欣慰。那份特殊礼物,就是他弟弟王文忠送给他的那盘录像带。

    他弟弟很尽责,事发的当天晚上就打电话告诉了他。自从他与杨明山定下了幕后的交易后,他就很少上弟弟的家门,有事电话中能说清楚的就在电话中说,电话中说不清楚的就让弟弟到他家来。他怕去弟弟家勤了,让钟晶晶知道她对门的邻居就是他的弟弟,更不希望将来事情败露了让钟晶晶怨恨他,让大家唾弃他。尤其是现在,副局长的任命书还没有拿到手的时候,更要小心从事,谨慎待人。否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他让弟弟立即送到他的家里来,弟弟就送来了。他马上关紧了门,才对王文忠说:“带来了?”

    “带来了。”王文忠说着就将录像带往他面前一推说“只录了苏一玮进门和出门的两组镜头,别的我就无能为力了。”

    “钟晶晶录上了没有?”

    “录上了,录得不太清楚,只录了她出门送苏一玮的镜头,不长。”

    “好好好,这就不错了。”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光这一盘当然说明不了问题,如果类似的带子多录几盘就能说明问题了。所以,你还得辛苦辛苦,继续盯着点。”

    “没问题,这又不需要我24小时盯着,只要设备打开,自动录制就行了。我只是担心你,这么辛辛苦苦地给他杨明山搞证据,到头来他如果骗了你怎么办?”

    “你放心,不会的,组织部已经考察完了,现在就等着上常委会。”

    送走王文忠,王文达迫不及待地看完了录像,压在心上的石头才落了下来。说实在的,这些天来,别人一口一个“王局长”的叫着,叫得他既高兴又担心,高兴是听着这盼望已久的称呼心里美滋滋地好不得意,担心的是怕有个什么闪失,人就丢大了。尤其一想到杨明山要的东西还没有完成,心情就灰暗了下来。他真怕到时候拿不出什么证据,无法给杨明山一个交代,更怕杨明山由此作梗,把他给捣鼓掉。

    现在,有了这盘录像带,他底气足了许多,他打电话叫来了杨明山,他没有理由不让杨明山看,更没有理由不让杨明山知道。如果再能录上几盘同样的带子,摆放到一起,苏一玮就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了。

    他猜想卫国华答应他的邀请,一定是因为看过了带子,并且对带子里的内容很感兴趣。不管怎样,他决定订一家上档次的酒店,好好感谢一下这位贵人。他问杨明山:“订哪家饭店好?”杨明山显然也很高兴,就说:“订不夜城吧,我和卫书记去过,那里不错,也比较安静。”

    晴雨表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似乎成了中国官场的一种普遍现象。究其原因,无非有两种心态,一是新官们总想干出一些与前任领导不一样的政绩来,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和水平要比上一位领导强,从而得到社会的认可和尊重。二是从人性的角度出发,也隐含了某种征服欲和控制欲,就是想通过手中无形的权力,把个人的意志转化为某种社会意志,或者变成一种行为规则,以此来约束和影响他人,实现个人的人生抱负与理想。苏一玮当然也不例外,也想烧他几把火,以此证明他的能力和水平,为下一届人代会选举工作打下深厚的基础。

    苏一玮最想烧的一把火就是招商引资。他知道,现在招商引资已经泛滥成灾了,这一名词几乎成了各级各届政府的口头禅,无论是乡里还是县里,市里还是省城,莫不如是。各级各届政府汇报起成绩来总是头头是道,说起招商引资的数额大得惊人,但是实际上情况根本不是这样的,合同签了好多,到头来真正落实的没有多少。西川市也是这样,年年招商,年年引资,雷声大雨点小,真正引来的资金并不多,其原因除了这里的投资环境不好,决定了招商引资的层次不会太高外,更主要的是人的思想观念太保守,条条框框限制太多,都想从中榨些油水,致使好多外来企业根没有扎稳就被压垮了,还有哪家企业肯到这里来?也有一些商家虽说也有合作意向,但是,当他们亲临西川一考察,觉得在这样一个投资环境下得到这么一点优惠政策真是划不来,说是回去考虑考虑,回去之后,就杳无音讯了。

    苏一玮早就看不惯这种现象,也想改一改,但是,要想改变一把手做出的决策谈何容易?现在,他终于有了平台,想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更想为西川市的经济大发展做一些实实在在的工作。

    苏一玮准备放的第二把火就是要“烧”掉公车,遏制屁股底下的腐败。这几年,随着经济形势的好转,一些单位领导者不求进取,只求享乐,单位与单位不是比工作,比政绩,而是比谁的屁股底下坐得豪华。每个单位不断添车,不断添司机,再加上公车私用现象越来越严重,尤其到了双休日和节假日,公车就成了私人旅游的交通工具,一些有权控制公车者便远到省城,近到周边的县市去游玩。市政府为遏制这一现象想过不少办法,采取过不少措施,但是效果甚微。苏一玮早就提出过要实行公车改革,彻底解决这一问题,但是,除了副市长刘东阳积极支持外,别的人都不响应,最终因为市长办公会意见不一致没有获得通过。苏一玮知道,意见不一致主要是王天寿不太赞成,一把手的态度往往是一些重大决策的关键,他的明朗与否就像是挂在墙上的晴雨表,直接影响着其他人的态度。当然,他也非常清楚,公车改革势必要触及到一些实权派的切身利益,如果没有大气魄,如果自己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你就没有勇气去触及别人的利益。现在,当他有了决定权的时候,他就要付诸行动,以此证明他的见解是正确的。

    第三把火,要修建一批经济适用房和廉租房,或曰安居工程,满足一些中低收入家庭的基本生活保障和居住问题。城市人现在面临着两大经济负担,一是子女上学,二是住房。好多低收入家庭政府如果不给予适当补贴,仅凭现有的收入恐怕一辈子都难以住上楼房。苏一玮就是想改变这一现状,让困难户有饭吃,也有房住。当然,要想一下改变是不可能的,他只有先启动起来,通过融资的办法,先修建一批,然后逐年修建,分期分批解决住房困难户。

    为了实施这一系列目标,苏一玮感到人的因素是相当重要的,就想来一次人事变动,重新配置和调整局级班子,起用自己信得过的有用之才。翻开中国历史,凡是成大事业者,无不求贤若渴,嗜才如命。萧何月夜追韩信,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说得高一点,是英雄相惜,发现人才,起用人才;说小了,就是为巩固自己的利益集团拉帮结派。毛主席他老人家早就教导我们说:“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要干一番事业,手下没有一批得力干将是决然不行的。你要坐轿子,就必须有人给你抬轿子。现在充斥在局级领导岗位上的无能之辈太多了,而一些真正能干事,会干事的人却因为不会曲意逢迎上不来,他就是想大胆地起用这样一批人,为他所用。

    苏一玮历来就是这样,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他很快召集了一个有关招商引资的专门会议,在以往的优惠政策的基础上又出台了一系列优惠政策,准备亲自挂帅,前赴珠江三角洲招商引资。

    当然,像这样的大事他必须要给关天宇汇报的。苏一玮非常清楚,自己现在刚刚当了代市长,凡事一定要找他多汇报,多请示,即使你的工作干得再好,成绩再突出,如果市委书记对你有看法了,代市长前面的那个“代”字怕是很难去掉了。人心都是相通的,只要你尊重他,他也会尊重你的。过去,王天寿就是在这个问题上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好多事不与市委沟通,擅自做主,到头来,有了成绩是在市委的正确领导下取得的,有了失误你一个人承担。前车之鉴,他不能犯类似的错误,况且,现在自己的翅膀还没有硬,即使硬了,也要注意策略,决不能像王天寿那样太张狂。

    他来到了市委。自从他成了市委的副书记兼代市长之后,每次登上市委大楼高高的台阶时,心里就充满了自豪感,仿佛有了一种当家做主的感觉,头就比过去仰得更高了,腰板也挺得越直了。一些来这里办事的官员们看到他,远远地跑来向他打招呼。他从他们那一张张卑微的笑容里,从他们那略微前倾的或瘦或胖的形体上,看到了他们的谦逊,也看到了权力的等级。

    苏一玮自从暂时负责政府工作到当上代市长,由于工作的关系,他到关天宇的办公室来得比过去勤了,也没有过去那么拘谨了。而关于宇也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过去,他只纹丝不动地坐在大台板桌后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沙发上的苏一玮,或听取他的汇报,或者向他做指示。现在却不同了,他招呼苏一玮坐下之后,也很随和地坐在了苏一玮旁边的沙发上,由过去的高高在上变成了促膝而谈。这一细微的变化自然使苏一玮感到非常温暖和亲切。苏一玮把招商引资的打算一一向关天宇做了汇报,末了说:“不知道这样做行不行?还望书记指示。”

    关天宇听完汇报说:“我这个人一贯不赞成走形式图花样,搞什么所谓的政绩,只要能扎扎实实地为老百姓做点实事,比什么都强。我们招商引资搞了多年,年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扯旗放炮的搞了不少花样,并没有引来多少资金。你有新的想法很好,我支持。但是,有一条,你必须要做好充分准备,有的放矢,不打无准备之仗,绝不能再放空炮,更不能打着招商引资的旗号,搞成吃吃喝喝拉关系串门子的庸俗交易。如果你能保证做到这一点我积极支持你,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也不必勉强。”

    苏一玮听完,心里吃了一惊。过去只知关天宇刚正不阿,说话比较直接,不喜欢拐弯抹角,今日一谈,果然如此。虽说他的话不多,却也击中了事情的要害,好在他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且已成竹在胸。苏一玮之所以选择了珠江三角洲的海滨市作为招商引资的重点,是因为海滨市的市长刘信明是他老同学。3年前他们曾在中央党校一起学习过,两个人的思想观念很相似,在许多问题上颇有共识,关系处得相对好些。刘信明多次邀请他去海滨市,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所以谢绝了。这次,他主动提出来要去推荐产品,招商引资,老同学自然满心喜欢,答应说欢迎他们随时光临海滨,并向他提供了另一个信息,就是海滨那边劳动力极缺,如果西川劳动力过剩,可以给他们那输入一些。这一点也正是苏一玮期望的,如果能消化一批过剩劳动力,无疑也是一件好事。有了这样的前提,苏一玮的底气当然足了很多,就把他与海滨市市长的关系,以及对方答应接受劳动力的事向关天宇说了一遍。

    关天宇这才高兴地说:“好!这就好!输送劳动力也是缓解就业压力的一种方法,没想到一玮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你就放心去干,只要是有利于西川市的经济发展,有利于老百姓利益的事,我就积极支持你。”

    苏一玮听了自是满心喜欢,就说:“谢谢关书记的支持,以后还望书记多多指教。”

    关天宇就笑了说:“哪里那么多指教?以后多协商,多沟通,尽量避免失误就是了。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苏一玮说:“如果再没有别的事,我们准备月底出发。”

    关天宇哦了一声说:“还来得及,来得及。在你走之前,我们定个时间,开一次常务会,还有一批干部需要调整,压了好长时间,搞得人心惶惶的,早一点讨论决定了也好安定人心。你看你还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可以一并提到会议上来。”

    苏一玮听了当然高兴,从关书记对他的重视程度可以看出,西川的权力重心已经开始向他倾斜。对于人事安排,他早就有了自己的计划与打算,他最初的想法是让赵守礼来顶替李家昌当政府秘书长,然后把李家昌调到政协去当副主席,或者给他一个政府副地级调研员的位子。但没有想到的是,自从他全面负责政府工作后,李家昌对他的工作特别支持,也暗中帮了他不少忙。人心都是肉长的,既然他对我有义,我也不能对他无情。况且,不管是谁,只要是人才,只要能为我所用,就没有必要排斥他,更没有必要把他推向对立面。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问题,不动李家昌,怎么安排赵守礼?虽说赵守礼从没有向他提说过要当秘书长之事,但是,他的心里非常清楚,赵守礼没提并不是说不想,他鞍前马后地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有个好前途?他不提,是不好提。你不为他想,那是你的问题。他知道,现在条件还不成熟,不是他真正大动干部的时候,要是需要调整,也只是微调,只能等自己的位子坐稳了,才好按自己的意愿用自己想用的人,否则,只能适得其反。想到这里,便试探性地说:“人事上,还是以书记的意见为主。我这里也没有特别需要调整的,只是觉得气象局章士元同志的工作不够得力,比如这次沙尘暴的预测工作做得很不及时,如果预测准确,通知及时,预防措施得力,起码也会减少一些损失。书记是不是可以考虑做个调整?”

    关天宇说:“调整可以,但是,章士元怎么安排,谁来接替他的工作,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苏一玮当然想过,而且想得更为深远。他想,正好借此机会,再试探一下关天宇的想法如何?就说:“章土元就地安排为调研员,把建委主任白金本调过去担任气象局局长,让建委副主任李建设接替白金本。”

    关天宇“哦”了一声,才说:“这次调整的干部组织部门早已考察过了,如果再需要大调整,怕是时间上来不及了。一玮,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的意见可以考虑,但是,这次不行了,要调也只能等到下次再研究了。”

    苏一玮觉得关天宇说的也在情理之中,虽心里不悦,但表面上还是装出十分诚恳的样子说:“好好好,就按书记说的,把他们放到下一次再考虑也不迟。”

    告辞出来,苏一玮不觉为刚才的话后悔,是不是自己有点太心急了,让关天宇认为自己在排斥异己,拉帮结派?事实上,他与章士元并无什么恩怨,他纯粹是看不上这个人的工作态度;他与白金本过去不怎么着,现在突然提出拿下他,再换上李建设,会让关天宇想到别处。转念一想,觉得也没有什么,谁上了台不是这样?

    用自己信得过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对的。既然他答应了下一步调整时再考虑,那说明他也不怎么反对。

    一天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到了快下班时,他接到了赵守礼的电话,才想起晚上的饭局来,就爽快答应了,说下了班直接过去。

    苏一玮被正式任命为代市长后,各部局的头头以请示工作为由,纷纷前来向他庆祝,有的竟然三番五次请他吃饭。他知道吃饭不是目的,只是一个手段,就是想与他拉近关系。他也需要与各个单位的一把手搞好关系,这些人都是下属,具体工作还得需要他们干,将来能不能顺利当上市长还得靠他们投票,他自然不能忽视每一个人的感情,虽然知道大吃大喝影响不好,但是,如果一概不去参加也不好,一是让人觉得与你有隔膜,二是你也失去了一次上下级沟通的机会。有时候饭局中的沟通远远胜于办公室的沟通,好多工作中的矛盾或者疙瘩往往在办公室里解决不了,却能在酒桌中的言笑中得以化解,许多上下级的友情也正是在交杯换盏中建立起来的。正因为苏一玮对此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他能参加的还是尽量去参加,甚至于为了照顾他人的感情,有意推迟了与他最亲近的人的联络。

    苏一玮赶到上次聚会的华都宾馆后,赵守礼、蔡国才,还有方进财和叶瑶都到齐了。苏一玮看到叶瑶,比看到谁都高兴,见他们都起身迎接他,就打趣地说:“让你们久等了,不好意思。坐坐坐,谁坐谁的位子,都坐下。”

    赵守礼便打趣地说:“想给首长庆贺一下,没想到盼了多少天,才盼来了这个机会。首长不坐,我们哪敢坐?”

    苏一玮就笑了说:“我没来之前,你赵大主任不是坐得好好的么?”

    说笑间,大家都落了座,苏一玮又说:“最近应酬比较多,不去不行,去了也没有多少乐趣,还是我们这几个人好,到一起轻松自在。”

    叶瑶就接了话说:“市长就是会说话,要真的与我们轻松自在,怕早就来了,也用不着让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你多日才把你请来。”

    苏一玮说:“好厉害的一张嘴。多日没见,叶小姐的口才越来越厉害了。正因我们都是一家人,才不必那么客气,推迟了几天,叶小姐看来意见好大呀。”

    叶瑶就嘻嘻地笑看着苏一玮说:“只要领导说我们是一家人,那我就没有意见了。”

    苏一玮不由得想起上次叶瑶去他办公室的情景,就不由得心潮起伏起来。对苏一玮而言,那是一次巨大的冒险,正因为是冒险,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惊险刺激,以至事后每每想起,依然那么惊心动魄。如果没那次的冒险,谁能想象到这么一个青春四溢灵光闪现的女孩,竟然那么猛。此刻,苏一玮一听她的话,就知暗藏了机关,便不敢接茬,付之一笑,算作对答了。

    菜是早已订好的,苏一玮一来,服务员斟了酒,菜就一道一道上来了。苏一玮端起了杯子说:“谢谢各位的款待,先给大家敬一杯。”苏一玮的话还没有落,大家就都端了杯子站起来,几乎异口同声地祝苏一玮高升。

    干了杯中酒,苏一玮才说:“最近这几天酒喝得有点多了,我们到一起了就不必强求,能喝多少算多少,你们能喝就多喝一些,我不能喝就少喝一些。”

    方进财频频点头说:“好好好,市长随意,市长随意。”

    蔡国才也附和了说:“还是身体要紧,不能喝就少喝一点。”

    赵守礼说:“市长可以不喝酒,到过关的时候过一下,热闹热闹,我可以给市长代酒。”

    叶瑶说:“你们一个个关心市长的龙体我赞成,要是执意让市长喝酒,市长还以为我跟他过不去。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能不能讲?”

    苏一玮就笑了说:“还龙体哩?顶多也是一具肉体。好吧,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说,不要跟我过不去就行了。”

    大家听了,就一阵虚张声势地笑。

    叶瑶也抿了嘴儿笑,笑过了,才说:“肯定不能跟市长过不去,谁要是跟市长过不去,那不是找死?我是想来个雅的,来完了再划拳,敲杠子都行。这雅的就说笑话,每人讲一个段子,如果谁笑了,笑的人喝,不笑的人不喝。如果讲笑话的人讲出来的谁都不笑,讲的人喝。怎么样?”

    苏一玮说:“好呀,挺新鲜的。”说着就顺手指着叶瑶说“既然你是发起人,就从你这里开始好了。”

    叶瑶夸张地“啊”了一声说:“市长这不是欺负我是女的吗?”

    赵守礼说:“这里就你一个少数,这是市长重视你,你就先讲吧。”

    叶瑶这才说:“那好,我讲了。你们早一点把脸绷紧,只要露出笑容来就得喝酒。”说着便讲了起来“有一对中年夫妇,生有二女,非常美丽,但是他们一直想生个儿子。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终于生了第三胎,是个男孩,但是,没想到这个男孩长得太丑了,丈夫根本不相信这是他的孩子,就凶狠地责问他老婆说,你说这是谁的孩子?你是不是背着我偷汉子了?他老婆很甜蜜地笑着对他说,这一次没有偷人,真是你的。”

    大家听完,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一玮说:“这一次没有偷人,说明前面两个漂亮的女儿都是偷人生的。”

    赵守礼说:“这女人真聪明,要是前面不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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