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
疑惑的叫唤被风吹散,湖水晃荡着冲上砂石又退去的窸窣声,黑色森林摆动枝桠如同来自远方的呼啸,月亮被拉进了云朵的被里,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在这个隐没了一切光影和声色的夜晚。
我怀疑是自己做的梦,再三揉了揉眼睛,但周防敞开的帐篷的确预示着他离开了。
梦游?睡不着玩丛林探险?想爬到高高的树上吹风?……完全想不明白,只知道自己的腿已经毫不犹豫的朝森林追去了。
在深夜的草丛中奔跑着,周围模糊而沉默的风景都是浮光掠影,太过安静而能听到随着奔跑呼出的喘息,我在森林的边沿站定,参天的巨树就像伟岸的城墙,不知道迈过这一步后会遇到什么。
「喂——!周防尊——!」
透过树干间的缝隙只看到如漆的黑,我卯足了劲往里面大喊他的名字,却像被黑洞吞噬了一样,被吸纳进去的呐喊连丝回音都没有。
沉寂的,黑色的世界,我能感觉到手心里有因为害怕而冒出的冷汗,它们在夜风钻透指缝时风干。不自主的咽了咽唾沫,我抬脚跨过地面突起的根茎,朝未知的深处走去。
叶子被踩碎的声音拖延了步伐,我忍不住去想恐怖片里突然窜出的怪物,想回头去看树丛的边缘又不敢,借着头顶交相辉映的树枝随风向摆动落下的余光,祈祷着能快点找到周防。
在黑暗的潮涌中弯弯绕绕,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怀疑自己已经悲哀的迷路后,看到了那若隐若现的赤红,忙朝前追赶呐喊:「周防是你吗?等我一下……哇!」
没跑两步就绊到躲藏在树叶下的石头摔了一跤,我吃痛的爬起,在地面摸索着的手压到了一条细滑,它“刷”的就从我掌心下溜过,我也跟着惊叫起来,有蛇!摔痛的腿顿时充进无穷力量,从地面跳起就开始狂奔,一口气跑到了森林中心。
中心处的巨木一如俯瞰的森林形状,也围成了一个小圆,空出一片被夜光晃亮的秃地。
在那里,周防背对着我站立。
「呼……呼……」我喘着气看着他,顿时火不打一处来,「我说你大半夜发什么神经啊!一个人什么都不带就跑进来,要是遇到了什么……!」
来不及将我追随的担惊受怕统统抱怨一遍,就被他与往常不同的气场给震慑着收了声。
他一瞬不瞬注视着前方的眼睛好像已经穿透了这片森林,他在感受着什么?我不知道。但在这片静默的只有我们两人的空间里,我好像共鸣到他胸口的炙热在随着心脏跳动,火烧般的热量随着血管流遍全身。
没有沉默太久,他回过头,看看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周身的巨木比起森林的构造,更像是为了他的傲然而立退至一旁。他浸入黑夜,赤色的发像地狱之火,而他就是危险而神秘的撒旦。
「我……」这话让我狠狠地噎了一口,差点背过气,「敢情我叫了半天你都没听见!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来啊?」
那双金色眸子里转瞬即逝的情绪我没看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一般看了看四周,慢慢开口:「荒原里,多了一个声音。」
荒原,我知道那是他梦里的地方。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一直在重复同一句话,吵死了,想让它闭嘴。」
他粗略的描述着,语气是烦躁还是淡然却难以探寻。
「在梦里跟着过去,就到这里了。」
他为什么会做着那个关于荒原的梦,直到现在我还是了解不到丝毫,但谜底似乎要在这一刻被一点点的揭开,像被捏住了心脏,我莫名地感到惶恐不安:
「那个声音在重复的话……是什么?」
眼睑垂落,他露出了自己也感到困惑的神色,在回味那句话一般沉默许久,再次抬眸看向我,那片金色中有火焰踏过……
——「“你愿意成为王么?”」
王。
十束君总是称呼他为“King”,草薙哥也常说他目中无人、我行我素的样子就跟个皇帝一样,而我,也不止一次在看着那个桀骜的赤色背影直行而去,将以身俱来的威压散发时,在心里默默想着:如果有王,应该就像他这个样子。
但他并不是王,他和我一样是个高中生,爱睡懒觉,讨厌作业,可能以后会在草薙哥的酒吧工作,可能会接受了谁的爱恋有一个自己的家……这些,是我无数次幻想过的他和我的未来。
对于作为普通人的他,会有的未来……
愿意成为王么?为什么这样的问话会出现在他梦中的荒野里,像有蚂蚁顺着脊椎骨往上爬走,慌乱的恐惧让我的背沁出了冷汗,在这荒芜的沉寂中。
凝重与严肃蔓延开来,我做不到像平常一样开着玩笑岔开话题。而他站在原地思索着。在我以为时间将会这样被风化后,他忽然抬头看向身后、森林里最高的那棵树。
「诶、周防……?!」
不等我反应,他伸手攀住枝桠的臂膀,纵上了树枝。像一只灵活矫健的猎豹,纷繁芜杂的枝叶颤抖着接受他的踩踏,任他在这棵近百米高的巨树上穿行。
仰到极限的脖子已经快看不清他的身影,对于爬到几十层楼高的树上我拿不出勇气,但他探寻的样子又让我无法不在意。想知道他的荒野,知道他的暴躁,知道那句话的含义……
所有他困扰的,介意的,我都想陪他一起解决。
环抱树干的手指紧紧扣住树皮,我每爬两步就要停顿好大一会儿,脚要试探好几次树枝的牢固才敢放下。偶尔有枝桠勾住了衣角,要将全身都和树贴到没有缝隙了,才敢空出一只手去拨开。
上方传来突兀的声响,我想是他惊起了夜里安睡依偎的鸟群,它们扑扇的羽毛往下落到我的脸上,我摇头晃脑甩开后,看到了停在树梢眺望的他。
「怎么了周防?你看到什么了?」
没有回应我,他只是笔直的看着前方,双腿像站立在平地一般,连手都没有扶持的垂在身侧。没本事做出那样的动作,我停在他下面的几个树枝上,视线也足够和他望向同一目的地。
是东京。从东京郊外森林里眺望的东京。
已经是凌晨深夜,闪烁的路灯隐埋在凸凹的地面,而高楼的光都随主人陷入了沉眠,像一座死城,并没有任何让人流连的绮丽。
周防想看的就是这个?我抬头看看他,再次用力凝视,终是看到了那仿佛淹没在黑色洪水中的尖塔,它是我见过最高的塔,高耸入云无法看到头,旁边的高楼大厦都像大象脚下的蚂蚁。而现在,它和它们一样,没有显露光亮,孤零零地,在混混浊流中卓立。
我知道它的名字叫御柱塔,知道它站在七釜戸的中心,但从不知道它为何存在。
周防远远地与它相望,眸光寡淡,却没有移开分毫,连密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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