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露出得意之色。
周围几个等着坐收渔利的皇子也半真半假地起哄笑道:“是啊,九弟,答不出来就认了便是,何必赌一时意气?愿赌服输,都说九弟家宝物堆积如山,有什么输不起的。”
宫留善看着垂头不语的宫留玉,不急不慢地道:“九弟,香已经燃过一半了。”
宫留玉脑子里隐约闪过一个传说,却快的让人抓不住,正蹙着眉准备细想,身边人就一阵接着一阵地聒噪起来,他冷着脸正要开口压声,右手一暖,被人轻轻握住,他微微侧头,就见杜薇不知何时已经到他身边,把她的手置在他手掌里,一笔一划动作隐蔽地在他手心轻划下‘身毒’二字。
宫留玉抿了下唇,随即又舒展开来,悠悠然笑道:“我还当是什么稀罕物件儿呢,原来是身毒国宝镜。汉宣帝幼时坎坷,曾被软禁,据说怀揣此物可以躲避妖邪,只可惜自汉宣帝之后便遗失了,从此再未曾出现过。”
本来还等着看笑话的几位脸上就像是被打了个漏风巴掌一样僵住了,宫留善也面色不善,不过他究竟段数高出许多,神色淡淡地让底下人把锦盒捧上来,宫留玉示意杜薇去接,自己叹息道:“不过一个小小酒令,虽说我赢了,但咱们也不要为此伤了兄弟情分,这美人像虽是我赢的,但我向来不好占便宜,就拿府上那樽南海观音像来和皇兄换吧。”
他一句话里说了两句我赢了,让宫留善原本还算能看的面色都有些难看,他丝毫不做理会,携了杜薇的手转回座位,就听坐在最上首的端贵妃笑道:“好了,都别争了,你们都是国之栋梁,你们父皇和我看了只有高兴的。”
等众人都归了位,她才示意内侍去请宫重,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等宫重来了,她才躬身笑道:“幸好您来了,马上就到法天敬祖的最后一环赐福了,这个臣妾可不敢代劳,还是由您亲自赐给众位皇子大臣福气吧。”
赐福就是把祭祀用的祭酒和大羹分发给底下臣子食用,这也是有讲究的,按照往年的传统,皇上总会把前几盏酒赐给几位年高威重的内阁大臣和武将元勋,然后就是给几位皇子酒,这分发的先后也是有名堂的,一般都是位分最高,最得皇上喜爱的殿下争先,往年独占鳌头的都是马皇后所出的大殿下,可惜这位殿下沉疴已久,一入冬更是病的连身都起不了了,哪里还有闲工夫能跑来喝酒?
等几位重臣喝过之后,宫重向下扫了一眼,沉吟片刻,然后缓缓道:“既然老大不在,那就让老六来代他兄长喝这杯酒吧。”
杜薇听到祭酒,神色一紧,垂头看了眼宫留玉,他神色淡泊,似乎对这结果早有所料,并不以为意。她又抬头看着宫留善,一个带着乌帽的宫人小心翼翼地托着祭酒走了过来,她只看了一眼,心就急跳起来——那用来盛祭酒的酒盏,上面的纹路图样,竟不是先前宫留玉让她换下的那一只!
若是这陷害宫留善的酒盏出了什么纰漏,她恐怕就坐实了要跟宫留善勾连的罪名,念及此处,她连忙去看宫留玉的神色,他神色上倒瞧不出什么详细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前面。
杜薇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百种心思,也开始静观事态发展。
宫留善神色温和地向着宫重行了个大礼,然后伸手去取那双耳青铜酒盏,凑到嘴边正要一口饮下,就见那酒盏从底部开始龟裂,然后一下子碎开了,酒液一下子撒了宫留善一身。
这下子不光群臣,就连杜薇一下子也怔住了,那酒盏明明是被换了的,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儿?
宫留善心里也是大惊,慌忙跪下请罪,高声道:“是儿臣不慎,这才致使祭天盏碎裂,请父皇降罪!”
坐在上首的宫重一惊,随即面色沉了下来,双唇一抿似乎要发火,但想到此时发作不合时宜,便松了唇角,淡淡道:“罢了,到底是底下人失职。”
宫留善让皇上赐下的酒盏碎了,那怎么也算是失仪之罪,更何况冬至节本就是上天赐福的好日子,这时候别人的杯盏都好好的,偏他的碎了,可见是福薄无德之人,皇上就是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是不悦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点小小的不满只是种子,宫留玉却只要埋下一颗,就能让它生生根发芽。
这个道理杜薇是懂的,此时她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测,便低头看着宫留玉,他似有所感,也回望了杜薇一眼,半真半假地笑了笑,湖一样的眼睛浮上云烟,让人瞧不清他在想什么。两人相顾无言,还是杜薇先垂下头去,宫留玉又淡笑了下,也转过头去。
宫留善此时已是一脸铁青地回了位置,堂上还是一片寂静,也无人说句场面话,宫重神色淡淡,眼底却有些失望,慢慢地道:“老大不过才不在一次,竟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到底是没有承天之福,罢了吧…”他转向宫留玉:“老九,换你来。”
宫留善脸色微变,他志向可不仅仅是当个王爷以后混个封地,可皇上偏偏却说他没有承天之福,这不是明摆着说他难以继任正统?
宫留玉也不看他,躬身谢了恩,上前接酒,从从容容地一口饮下,宫重面色这才好看了些,微微点头,露出丝笑来:“你能承天之幸,到底是个有福气的。”
宫留玉躬身道:“都是托了父皇的福。”
宫重点点头,又把剩下的祭酒大羹随意分发下去,今天冬至宴堪称跌宕起伏,好容易这最后一环结束,所有人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一等礼官宣布宴席结束,立刻就逃也似的离了去。
杜薇默默地跟在宫留玉的身后,手里捧着早就凉了的手炉,忽然宫留玉一个转身,低头看她,懒洋洋地问道:“那身毒国宝镜,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薇当然不能说是前世知道的,只能慢慢地道:“小时候听过这么一个传闻,今日忽的想了起来。”
宫留玉长长地‘唔’了声,两人又默默无言了一段,他却还是开口道:“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杜薇想了想,问道:“我看端贵妃娘娘倒好似很看顾殿下,这是为甚?”
宫留玉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怔了下嗤道:“她膝下无子,自然得给日后找个依托。”他微低了头,看着她灯影下格外阴郁沉寂的轮廓:“你不想问问我,那酒盏为何和你带去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