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当年有一把声音日日夜夜在她耳边唠叨弓道的好,却会在她下棋或摆谱的时候一声不响,只是安静而可怜兮兮地瞧得她浑身不自在,直到她屈服为止。
那个时候,被宠坏的她眼里一向只有围棋,总是不愿意妥协,于是她们大部分时间在争执,就像拔河一样,谁赢了谁就必须服从对方的意愿。
然后有一天,她因为负气淋雨而发烧,意识模糊之间耳边的哭腔让她不胜其扰,一觉醒来之后却发现那把声音不见了,只留下那个金灿灿的儿童围棋大赛的冠军奖杯。而她的记忆却是偏偏只延续到儿童围棋大赛决赛的前一天,淅沥沥的大雨,以及她与那把声音的最后一次争吵。
她知道,这个奖杯是它带回来给她的。它知道她很爱围棋,它知道她对这场比赛的势在必得,却不知道它对自己而言却也是无可替代的存在,只因为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的它。
记忆从此定格,任由雨水拍打渐渐侵蚀褪色,只留下再大的雨也洗不掉的遗憾。骄傲如她,那段无人得知的过去便成了她最大的懦弱。
然后有一天,她终于学会掩去她的过分尖锐,却不是因为自幼的世家教育,而是因为那抹早已消逝的灵魂。如果她的脾气没有那么的尖锐,如果她愿意多分点时间陪它在弓道场上练箭……即使她明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无法重来,但她还是固执地想要为她唯一的童年玩伴做点什么——
她愿意为它先放下自己的梦想,因为这是她欠它的。或许在她心里依然期盼着有一天它会回来,会看到她为它而赢回来的那个奖杯。
只是等了三年,她最后竟等到了那句“沙罗,你赢得很漂亮”,那一刻,她终于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她所失去的,终究是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便是成长的代价。
记忆的风化变得前所未有的速度,她已经开始渐渐记不清声音的主人的模样了,她有时候她会觉得那不过是童年时代的一个荒涎的梦境,但是怀中的奖杯却见证着唯一的真实。
呵,她又在想什么呢?抬手抹去脸上的湿意,明明是在想进藤光的事情不是吗?
如果进藤真的被灵魂附身的话,那大概只能是棋神了吧?大久保沙罗敛目,指尖轻轻拈起一颗黑子,然后缓缓地落在面前的棋盘上。
神祗于棋盘之上的舞蹈,她不仅有幸觑见,而且还能与之共舞,是托你的福吗,未梨?你说过在棋盘之上的我才是最耀眼的存在,如果我一直都是那么的耀眼,是不是就能照亮你回来的路?
……
职业考试第十六场。
“阿福怎么样?”午间休息时间,奈濑明日美拉过阿福偷偷地问。
“什么怎么样?”正在吃饭的阿福疑惑地问。
“你今天的对手是那个大久保啊,下得怎么样?”奈濑明日美白了他一眼,不过有时候也挺羡慕他任何时候都可以这样的没心没肺。
“我完全不行,她太厉害了。”一开始就被对方完全压制住了。
“是吗?”听到阿福的话,更多的目光也跟着偷偷看了坐在塔矢亮身旁的女孩一眼。
那个大久保已经恢复过来了吗?不少人对此依然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毕竟女孩昨天可是缺席了一场比赛,没道理今天就马上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吧?上个星期之前还不会有人想到,这个本来该是绝对黑马的女孩竟然这样就已经三败了,如果再算上下周二的那一场,女孩想要通过职业考试就不再是那么的十拿九稳了。
没有太过在意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大久保沙罗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众人心中所想?周二的比赛她的对手是身旁的这位,算起来她的确是没有多少胜算,但是无论如何她还是会全力为之。除了依然保持着一败的塔矢亮之外,目前保持二败或者三败的人也有好几个,剩下的对局不过十场左右,所以在这大浪淘沙的比赛中,这暗地里的默默较劲早已变得越来越汹涌了。
三败的成绩,她终究还是为昨日的任性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但是她并不后悔。因为在她看来,即使苦战数十场,都比不上昨天的那一局棋。
“亮君。”大久保沙罗突然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是,沙罗桑有什么事吗?”从棋谱里抬起头来,塔矢亮奇怪地看着大久保沙罗。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跟亮君说一句:周二的时候就要请你多多指教了。”两个人第一场正式的对弈,说不期待是假的,她知道对方不会留有余地,所以她才更加向往。
她想让塔矢亮见识一下她的成长,同时,她也想要知道这一个月来,对方的真正实力已达到怎样的高度。她想要赢他!
总有一日,她会超越面前的这个人,因为她要在这条自己选择的路上,走得比任何人都要远。只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她就可以实现她的梦想,得到她想要的答案。